不妥,她想。
一个自持痛觉神经极低的人,已经痛到睡不着觉了,应该是有点严重了。
要不去医院吧?她看了看时间,门诊已经下班了,要不算了?
“咕噜——”胃里除了刚咽下去的止痛药和水,几乎空腹。
景莳想:这个点,街角那家馄饨店还开着门。于是她本着觅食的初衷,先去吃了碗馄饨,再转道去了医院。疼痛不减,仍在加深。她捏着急诊内科的挂号单,本着和黎茵陈医生的半点关系都没有的自我诊断,跟急诊室里的那位医生说:
“我可能是肾结石发作了,腰腹一圈都刀割样疼痛,一阵一阵的。并且,有恶心头晕想吐的症状。”景莳努力地简单地和急诊医生解释着自己的症状。
急诊医生叩击着景莳的侧腰,问:“这疼吗?”
“疼。”
“疼多久了?”
“下午到现在,有几个小时了。”景莳仔细回想着。
“自己来的?吃了吗?月经什么时候来的?排尿正常吗?”
“我自己过来的,来之前刚吃了馄饨。大概一个半月前来过,一般两个月来一次。排尿...不清楚,傍晚睡觉的之前还能正常排尿。”
“你现在大概真是肾结石发作,一般肾结石发作得厉害的时候,成年男子都没办法忍受,半个小时前还有个用轮椅推进来的肾结石患者,你...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走进来?路上还顺路吃了碗馄饨?”急诊医生震惊地咽了咽口水。
“呃...那家馄饨挺好吃的。”景莳现下倒也没有云淡风轻,她还是觉得疼得难忍了,满头都是冷汗地诚挚推荐道。
“行吧。”急诊科医生无奈了,“先给你打一针止痛,你等会去趟洗手间,看看能不能解出来。”
景莳听话地来到洗手间,准备解手。酝酿好久,几滴红棕色液体利落在白瓷便池上,景莳顾不上震惊,又被疼痛封了喉。她反应过来,靠,这红色的液体不是经血啊!
这下真的有点不妥,景莳想。
景莳回到急诊内科诊室,报告那位医生自己见红了的情况。
急诊医生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肾结石发作了。还是按刚才说的,先去打止痛和排尿剂,等会你好点了再去做个检查,看看结石卡在哪里了。”
景莳接过诊疗单,道了声谢,准备朝外走。急诊医生又问:“你结婚了吗?这月经那么久没来,有怀孕的可能吗?”景莳懵了,想起那两次和宋辰逸的温存。
急诊医生又说:“你先去止痛,有必要的话可以在做完检查之后验一下。”
景莳脑子空白,只顾点头说好。
、
肌肉注射和静脉注射都有,两支小小瓶的玻璃樽,躺在她手中。护士接过她手中的针剂,让她到旁边坐着等。
景莳有些局促不安,她下意识地给宋辰逸拨了个电话。
还是裴浩接的。
“景小姐,您好些了吗?二少在开会,等会可能要直接过港。”
“噢,知道了。”
景莳忽觉怅然若失,裴浩都知道了,宋辰逸知道我不舒服吗?知道了的话,还是要去出差吗?她不想这么想,但不免这么想:她觉得,对于宋辰逸来说,好像工作更重要。
明明先前,她还规劝自己,成年人要以工作为重。现在反倒是她拎不清了,她自嘲:果然尝过了甜头就吃不得苦了。
护士小姐拿着针筒走过来,大声喊道:“景莳在吗?”
“在这!”
耳边裴浩一如往常尊敬、礼貌:“景小姐,保重身体,有需要的话您可以直接吩咐我。”
“不用了,对了,别跟二少说...我下午只是生理痛。我...不想让他担心,耽误工作。”
“好。”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景莳吸了吸鼻子,因为她感觉眼眶里有些雾气。
“好。”
护士小姐看着景莳煞白的脸,回头看看空空荡荡的走廊,明白她是自己来看医生的,可能有些害怕,于心不忍开口安慰道:“没事,打完止痛很快就不痛了。”
“嗯。”景莳明白了她的善意,心里有点暖,故意说自己只是有点怕打屁股针,因为在背后看不到。
护士噗地笑出声:“没事的,有些事情你觉得很可怕,但你真的经历过,才会知道,其实不可怕。”
然后一边用碘伏擦拭着肌肉注射的部位,一边慢慢悠悠地同她说着话。她看到景莳因为冰冷的碘伏接触皮肤时,身体会不由自主地颤动一下。连忙柔声安抚道:“放轻松,很快的。”
黎茵陈也喜欢跟她的小病人这么说:“放轻松,很快病毒就被我们打跑啦。”
不知道是这位护士的轻声细语的一句话,还是因为想起了外婆。心被太多苦填满了,一点点糖粒的甜都能驱散景莳心中积郁着的哀伤、苦涩。
打完了止痛的肌肉注射,余下还有一小支利尿剂。是静脉注射,从手背进针,这个景莳不慌。
,直到护士转身拿来短小的一根注射管和针筒,她才有些愕然,以为是吊瓶的静脉注射,这个针筒连接软管往里推送药水的方式,不是和注射那啥一样么。
针头埋入静脉,景莳的电话恰好响起,是宋辰逸。
她急忙单手划开接听:“喂。”
“你好点了吗?”宋辰逸的声音很是疲惫。她想,他应该很累了。脑海里能想象到他蹙着眉揉按太阳穴的模样,她心疼了。顾不上对注射方式的发怵,急忙忙地在回话。
“不是不让裴浩说吗?”
“对不起,我走不开。等等要出差。”
景莳原本有些想质问他的,为什么他不在?但听到他用无奈而愧疚的语气,低声细语时,讷讷地失语了。好整以暇片刻,才用极懂事的声音说没事。
“没事...哎,为啥要先抽血出来啊?”景莳瞥见护士先用抽了一软管的鲜红,再打回去,不免得有些好奇。
好奇宝宝模式开启,一时间没顾上宋辰逸。
护士回答道:“软管里有空气,先抽出来,再把药打进去。”
“哦。”
得到了答案,景莳才跟电话那头的宋辰逸说:“一路平安哦。”
“好。”
挂了电话,景莳情绪忽然失落,她静默地看着鲜红从软管中一点点消失,看着针筒里的药水一点点注入体内,她一点点将自己代入了注射死刑的处境。她疯狂地体味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感受着心脏一点点收紧,四肢一点一点僵硬。
注射结束后,护士说了声:“来,伸手压一下。”
方才如梦初醒,伸手压着手背上的棉签,拇指恰好抵在手腕下,触及一跳一跳的脉搏。景莳觉得,心脏似乎才开始缓缓回血,恢复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