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莳内心无奈,自家这个不省心、又多事的老头。
是花不好种了,还是棋不好下了?是茶不好喝了,还是戏不中听了?
竟然开始张罗起替她留心对象的事情了,干起媒婆行当。
景莳觉得,明天要留意下,看看他嘴角是不是多出一颗媒婆痣。
文姨冲她眨眨眼,眼神中略带深意:“莳儿,我看下午的男孩子不错,有空约回家吃顿饭,了解了解。你外公不就会死了要给你相看的心了吗?”
景莳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感情文姨是拐着弯要同她打探宋辰逸!
“喵...喵...”
景莳更加无奈,景红中平日见不着,这时候便不知道从哪蹿出来喵喵叫。
“红中,你也觉得文姨说的有道理对吧。”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景红中,听完文姨的话后,又乖巧地喵了一声。文姨抱起红中,一人一猫都带着“我是过来人,都懂的,都心知肚明”的表情,看着景莳,笑着不说话。
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狡猾。
景家三个老东西,文姨,外公,红中,加起来都快三百岁了。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然是最辣的姜,最狡猾的老狐狸,连红中也算!
文姨还打算接着套话,谁知道门铃竟然不恰当地想起,是否恰当地打断了文姨和景莳的谈话。
“文姨,文姨快去开门。”
景莳这时候十分感谢来按门铃的人,阻止了文姨的‘传道受业解惑’。
“莳儿,别忘了我和你说的。叫他来家里吃饭,我给做好吃的。”
“知道了。”
文姨小跑着去开门,却不忘同景莳继续交代清楚。她便随意回答一句,敷衍过去。
“林先生,林太太。”
文姨开了门,景莳听到这句话,立马将刚刚心中“感谢敲门人”的那句话生生吞回腹中,来的竟然是她最不想见到的人。火速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回房间,关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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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恒和景莳母亲的关系,景莳不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时候自己一出世,身边便只有母亲一个。景家也没人会主动提起关于她的父亲,她也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过世了,没问过。
而在母亲离世后,跟了外公外婆过了几年,那个原本以为过世的父亲,却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打乱了原本美好的一切。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的带她走;莫名其妙的要她叫林太太作妈妈。
还小的时候,景莳只听外婆的。外婆叫她去见林道恒她就去,外婆叫她跟着林道恒去林家她就去,外婆叫她在外人面前叫林太太叫妈她就叫,外婆叫她去林家那个‘养在娘家的小二’,她也去。
但,外婆去世后。她莫名的厌倦了那一切,厌倦了曾经外婆叫她做的那些事情。对于外婆,她还是狠不下心去责问的,所以她只能逃避。原本一直乖巧顺从的景莳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林景莳,最终景莳和林道恒、林太太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差。
因为景莳,外公也和林家关系越来越差,从平淡相处,变成不再往来。林道恒和林太太倒是有礼貌的,每年春节都会抽一天,或是初三、或是初四就来拜访。
一年见一次,又是年节时候,景老爷子对他们的态度也还算温和,景莳也是尽量忍耐。
林道恒夫妇客气地递上年货礼物,文姨接过,称说景老爷子与老战友饮宴去了,便只请他们进客厅小坐,自己去厨房泡茶。
“小莳在家吗?”林太太特地走到厨房问文姨。
文姨接了水,关好了水龙头后,心知景莳心烦他俩,便帮着掩饰道:“莳儿在房里,可能睡了吧。”
林太太的妆容一丝不苟,仪态端庄,温柔笑着。“她还和小时候一样爱睡?”
“哎,定是累了。”文姨不便多言,只顾着忙着手里的活计。
林太太不知道,景莳从小失眠严重,在林家暂住那两年里更尤其严重,整宿整宿睡不着,睡了也难得睡沉,都是折腾到很晚很晚,只能无聊地坐在床头,几乎到了东边快要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才能因为困倦安然睡下。睡得晚,自然起得晚。也并不是天性嗜睡,而是睡不好。
东西送了,茶也喝了,见景老爷子饮宴没回,景莳又睡了。待了半个钟左右,林道恒夫妇便称家中还有人客拜访,先行离开了。文姨收拾完茶具,将林道恒带来的东西盘点一下,收入仓库后,泡了一杯红枣枸杞茶,端去景莳的房间里。
“莳儿,是文姨。”
“文姨,进来吧,门没锁。”文姨端着瓷杯,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房。景莳背对着门,盯着电脑敲击着。
《一期一会》的文稿又要编辑创作了,而且找点事情做,也可以转移注意力。不至于让大脑又陷入思绪无边里,忙起来就不用想起一些事了。
“给你泡了红枣枸杞茶,趁热喝了吧。”文姨把瓷杯放到桌上,距离恰好可让景莳伸手便能拿到,又不至于在工作时失身打翻。
景莳没抬头,仍旧盯着屏幕,手指上下敲击着键盘。“谢谢文姨。”
见文姨放了茶杯也没急着离开,反倒在她房中绕着圈的打转,她停下工作,拿起旁边的杯子,吹开蒸腾而上的热气,饮了一口。
红枣枸杞茶,清淡的草本原味。文姨可能还加了蜂蜜,后知后觉的甜味涌现于舌尖,甜味的并不突兀,却稍显刻意。有点像文姨现在的状态,刻意粉饰太平的神情,但背着手,在房间打量,时不时还用余光瞄她。文姨坐立不安,局促的样子已经出卖了她。
“文姨,你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林先生已经走了。我本想和你说说话的,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欲言又止,挤牙膏似的往外蹦着字眼,文姨想了想,又说:“哎,莳儿,你不要怪当时太太的做法,她那也是没办法的。太太不想你没有亲人在身边帮衬着。毕竟太太和老爷都会老的。她们不能陪你一世的。”
景莳默然,原本清亮的眼眸忽地一沉,轻轻咬着下唇,缓缓才开口。“我知道,我也没怪他们。”
文姨来景家帮工的时候,景莳还是个奶娃娃,不记得事情。小时候,文姨一直称呼她妈妈叫小姐,称呼外公、外婆为老爷、太太。偶尔会顺着话,改口景哥,景嫂。文姨本名黎文娟和外婆黎茵陈都是琴湾人,黎家家谱里往上算十几代,才是嫡亲。
文姨长长地叹了口气,陷入回忆,喃喃自语,语气充满怜惜和心疼:“你小的时候,从那边跑回来以后,就不愿意再回去。问你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肯说,老爷还和姑爷发了好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