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逸侧目,眼底漆黑,深不可测,嘴角一抹淡笑:“你有男朋友吗?或者有喜欢的人吗?”
她愣在那,思忖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那个问题。喜欢的人?她自己也不知道算有还是没有。
其实她多年来,都一直记挂着那日遇见的好心的白衣少年。那个悲凉的秋日午后,在医院门口陪她等文姨的少年。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时间,确是像指缝中的沙。
不经意间,也过了那么些年。白衣少年的样子在她的记忆中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了,但她时不时还会想起他,想起那个午后。
曾经,她是那日发生的事情,足够深刻。迷失、遇见、失去,接二连三。她觉得因为这些事情,才深刻。后来,过了许久的年岁,她才发现,那个少年的身影,仿佛已经镌刻在她记忆中。即使年岁是个狠心的、擅长遗忘的。
她也能记得那少年陪她站在树下时,自己手里攥着他衣角时候的安心。
她想,愿意花费时间在一个人身上,那便是喜欢吧。
竟也可笑,她竟然喜欢过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路人?甚至都称不上是过客的人,他并未打扰过他的世界,甚至她并不知道他姓名,住在哪。只是抱着她自己的记忆和那份心安,淡淡喜欢了这样久。这件事,这场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的暗恋,她进行了好久,直到去龙城上学。够好笑吧?她好久没有想起从前的事情了,如今再想起,也是觉得奇妙,恍如隔世。
宋辰逸将手指又再收紧几分,两手手是彻底和他的粘黏在一起。他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像是大提琴一般悦耳的低鸣。“如果可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看。以恋人的方式对待我们的关系。”
“......”
景莳没说话,抬起眼看向别处。“我没时间去遇见其他的优秀适龄女青年。而你,我和你几次相处下来,我觉得,和你相处的感觉,很自然。所以我认为可以尝试一下。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有婚约的,不是吗?”
“......”景莳故意将视线望向别处的景莳朱唇微启,提问的口气戏谑而刻意:“宋先生,若我心中有人呢?”
“我自认为我足够优秀!”宋辰逸语气自信,“优秀到令你改变想法,并对我死心塌地。”
景莳收起了对远处眺望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眸,他的目光清亮。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蓦然开口,语气故作轻松:“既然瑞庭二少毛遂自荐,或许值得考虑一下!”
宋辰逸伸手轻轻捏了一下景莳的脸颊,语气似乎带着些宠溺:“那你好好考虑,走吧,送你回去。”
“好。”
今日莫名想到那个曾经遇见的白衣少年,景莳也觉莫名其妙,相距那日,已过去多年。
这么多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就算能再遇到他,也不能怎么样。更何况只是她的一厢情愿,那位少年,可能连她是谁都不记得,或者根本就忘记了有这样一件事情。
罢了罢了,还是不要再想了。若是有缘自会再见,若是没有缘分,就是站在自己面前,都认不出来的。
因缘际会,兰因絮果。
、
日暮低垂,等车驶回燕城大街时,景莳才觉街上的年味浓厚,她并不常回来燕城,过年回来的几日,都不乐意出门,并不知道燕城过年时候,大街上的景致竟是这般热闹。
车行大街前,虽是傍晚,但路上行人还是不减,熙熙攘攘的。宋辰逸将车速放低,避让行人。
车辆缓行,路过燕城人民医院。
景莳看着燕城人民医院的霓虹灯牌子,思绪万千。听外婆说,她是在这儿出生的。初生之地,新生之喜,她初见人世的第一眼便在这。但却在这,她送走了两位至亲。新生和死别的交汇点,在这,她初尝世间悲楚,肝肠寸断。
“7月1日。”她垂着眸喃喃自语。
2004年7月1日,她此生不忘的日子。
“什么?”
宋辰逸没听清她的自言自语,还以为她在同他说话。
“没什么,想起以前去医院的一些事情。”
景莳收起目光,连忙开口说话,遮掩着眼眶下酝酿着雾气。
宋辰逸侧过脸,朝她那边的窗外看去,随即漾起一丝笑:“这医院也是有趣,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奇怪的病,跑遍了龙城的医院,都说没法治。后来有人推荐这医院,奶奶才带我试试,有幸遇到一个很好的医生,医术高明......一眼就看穿了我其实是装病的!”
“哈哈,那你为什么要装病?”她听着觉得有趣,“你小时候也是很顽皮的吧?”
“是啊,我小时候调皮的很,成绩也不如我大哥。”
“你大哥?”景莳似乎想起,瑞庭集团第三代确实是两位公子,坊间传言,大公子宋庭奕似乎现在是定居新西兰。“听说在新西兰定居?”
“对。他也是优秀的人,可惜......”
“可惜什么?”
“没什么。”
宋辰逸没往下说,景莳也没继续问,她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况且,她也明白,那个世家没有一些秘辛往事,她只是个挂名儿媳,自然对挂名大伯哥的事情,不会去上心。
“哎,还记得你在我房里看到的那张运动会的奖状吗?”
“记得,2004年7月1日,男子短跑100米。还有跑错道跑道的同学。”
宋辰逸语气轻松欢快,景莳回答的却是漫不经心,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像机械播报一般。
“对对对,他牙齿被撞掉了,我送他来医院。他一个男孩子,见了医生,竟然吓的拔腿就往外跑,我追了好久才把他追回来。”
景莳淡笑,敷衍道:“难怪你那天能拿短跑冠军呢。”
“哈哈,这可不是我的功劳!那时候他身上还有血呢,我在后面追他,被路人看到就拦下我们了。那个路人以为我是要霸凌他呢,吓得差点报警。”
宋辰逸哈哈笑着,笑声清朗地回响在车里。景莳听着,眉头又往下低沉了几分。
果然,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那日,她正经历着犹如蚀骨般的痛,而在另一处的人正意气风发,赢得掌声和鲜花、还有表彰。
宋辰逸不作声色地中控上头的多媒体播放面板上,瞥到她的神色低迷,紧皱眉头,所有所思。他悄悄收回目光,语气轻松却带悬疑地又道:
“你知道那个被医生吓得拔腿就跑的人是谁吗?”
景莳疑惑,“是谁?”
宋辰逸憋着笑,“是裴浩!”
“裴助理?”
“没想到吧?”
“确实,有点意外。”景莳脑海中回想了一下裴浩手提公文包,恭敬而周到地对她一板一眼地说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