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了，还是那个梦。而且和昨天一样，剧情还是接上的。
不，压根没剧情啊！只是在荒野不断前进而已。
但何流很确信自己是在做梦。他的身体仿佛被什么束缚着，普通的行走都使不上力，但移动速度却并不慢。这种不协调的感觉，不是做梦是什么？
“这可能是我做过的最空洞的梦。”
何流感叹，这种梦境是否是自己潜意识的反应？在这个梦境里已经走了累计快一天了，除了偶尔出没的怪异野兽，也见过一些废弃的人造物品，但活人却是一个没有。
一阵风卷起黄沙，何流眯起眼睛，恍惚间有几个影子闪过。当眼前视界再次清晰，何流前方出现了一群野狼。
“又……又来？”
面对虎视眈眈着自己的饿狼，何流一脸无奈，索性盘腿坐到地上，闭上双眼。
“反正做梦，吃吧吃吧，别客气。”
群狼对何流的配合十分感动，然后一起扑了过来。最先到的狼跃起咬住何流喉咙，紧跟着的几只撕咬他的腿部，后来的直接踏上何流肩膀向下啃，何流的身体很快被完全覆盖。
何流还是略有紧张的，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被野兽袭击了。况且在梦中被攻击，虽然甚至能感觉到饿狼口腔中散发的温热，但也确实一点不痛，他很快彻底放松下来。没过多久，有亮光刺入何流紧闭的双眼中。
“唔……要醒了么？”光芒包裹何流全身，何流已经开始习惯了。前两次醒来前就是这样，而下次梦境会继续从这里开始，就好像游戏里的存档点一样。
何流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小腹的肿胀感把他逼进了厕所。何流已经过了能够一觉睡到天明的年龄，他每天半夜都需要起床小便一次，但自从开始做这个奇怪的梦以后，除非通过那团光芒退出梦境，从未在中途突然醒来过。
“这不能是病吧？等有钱了去首都医院请专家会诊看看……算了真有那天还是先给韵哥检查吧。”
何流嘟嘟囔囔提着裤子走出厕所，拿起手机瞥了一眼，动作便不由快了起来。
“赶快吃个早饭回来开播吧，今天还有老板赞助的开枪呢……”
何流是一名不大火的游戏主播。不火的原因有很多，例如他解说时的语言不够风趣，例如太宅而没什么圈子去宣传自己，但最重要的是，他擅长的游戏类型是如今不愠不火的格斗游戏。格斗游戏曾经是最热门的竞技游戏，但过高的上手门槛导致它在快节奏的年代逐渐被新生代的玩家抛弃了。现在的玩家可能很难想象一个游戏连释放技能这种基本操作都能卡住一批新人，更别说数十小时对着木桩重复练习同一套操作的连续技这种枯燥的进阶过程。如今的格斗游戏圈里几乎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中年人，已经少有新鲜的血液加入了。何流倒不是没想过去播主流游戏，可惜他并不是一个对新鲜事物适应力很高的人，改变风格的那一个月，收入暴跌得几乎让何流断粮。格斗虽冷，但何流好歹有二十多年的功力积淀，足够让普通玩家仰视一下，在圈内也算有点薄名。
今天所谓的比赛，当然不是什么上档次的正规赛事，只是某金主好奇何流和另一名主播在一个二十年前的游戏“斗殴之王97”上谁更强，所以赞助两人一决高下——这在格斗圈内就被称为“开枪”。奖金一共五百块，胜者得四百，输了的也有一百块安慰奖。
“先热热身，状态好的话，以那家伙的实力我应该能拿下吧。”
“韵韵，吃完饭就去做作业吧。你爸说今天直播时间可能比较长，不用等他。”
何才盛老爷子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冲着坐在沙发看电视的孙子何韵说道。何韵顺从地关掉电视走向卧室，突然回头问道：“爷爷，你说我爸现在天天蹲在家里直播，他还能找到媳妇吗？”
何才盛拿碗的手一僵，眉宇间的皱纹更加深邃起来：“去去去，小孩子好好学习，少操心这些！”
何韵撇着嘴进了房间，何才盛做完家务，怕打扰何韵，也没开电视，就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房门响起钥匙插入的声音，何才盛知道是儿子过来了，坐起了身子。
“……还知道过来啊？天天对着屏幕坐一天，不怕身体退化？”
“不这样哪来的饭钱？咱老家还能再挖出几根金条救济一下？”听着父亲的抱怨，何流也没嘴软，低着头走进房间，一屁股陷进沙发。
“韵韵在做作业？”见何才盛没有继续吵下去，何流陷在沙发里沉默了一阵，看着紧闭的卧室门问道。
“嗯，是……”何才盛应了一声，见何流就往卧室走去，忍不住又多了句嘴，“……流啊，你也一把年纪了，还带着孩子，有空也出门走走……就算不为自己，家里能多个女人，照顾孩子也更好些不是？”
“谁家的女人没人要了，要沦落到选我这样的？”何流头也没回，推门走进卧室。
何流刚一走进儿子的卧室，背对自己伏在桌上的何韵突然把放在面前的一本书推向桌角的书堆里。何流无耐地叹了口气：“……韵哥，你喜欢文史不喜欢理科我也没反对，但基本的作业做完了才去搞爱好总可以吧。”
何韵转过头，微微有些脸红，嘴上却没结巴：“这不遇到不会做的题了，在等您来辅导的过程当中，抓紧时间给自己充电嘛。”
何流无语，放弃了让儿子坦率认错的想法，顺势坐到何韵旁边翻开了功课。何流自我感觉口才并不算差，但从今年开始和儿子各种话题之间的争论基本没赢过，何流索性改口把何韵叫哥表示惹不起，还因此还被何才盛很不高兴地批评“没大没小”。
过了一阵，数学作业辅导完毕，何韵正准备拿回之前塞到角落的大部头小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爸，你不是说这几天会有点额外收入，可以给我买‘三国演义13’的游戏吗？”
何流叹了口气，无奈地挠挠头：“预算没了。这几天睡眠都不大好，专注不起来，输了，大头被人家拿了。”
何韵叹息：“咱家真穷啊。”
何流表示同意：“是啊，真穷。”
“我不是嫌弃咱家的意思。”
“我知道。说起来我有个老同学，前几年转行做网络写手，虽然混得一般但每个月也有万把块收入来着，他语文成绩也不怎么样啊，我是不是也可以……”
“不行吧，您脑袋里没什么大局观，连最简单的战略游戏都玩不动，巅峰程度也就写写短文了。”
“……你真是我亲儿子吗？”
“因为亲近，才直言不讳。”
又过了一阵，再次在舌战中落败的何流和何韵一起出了卧室。虽然刚想到发家致富的出路一开口就被堵死，但何流也不至于纠结文豪之路的破灭，只是想到何韵下半年就要读初中了，自己现在辅导他的功课已经有点吃力，中学要不要请家教？应该要，可钱从哪儿来？
何流陪着何韵看了一会电视，起身跟何才盛说道：“爸，我先回去了。”
何才盛问：“你这个月的在线时间是不是已经够了？韵韵这段时间身体状况还不错，周末你要不带他去你那边玩两天？”
何韵正沉迷于电视里的历史讲座，何流看着儿子，犹豫了一下回答：“看情况吧，我这两天睡眠很差，得补补。”
何才盛一愣，走到儿子近前，小声问：“你每天播到凌晨还会睡不着？不会是从把你爷爷的那本遗物拿走的时候开始的吧？我以前也有段时间老做噩梦，你妈还在的时候就说那本书里有脏东西……虽然可能是她搞错了，但你要真觉得不对就别留着了。”
“什么年代还搞封建迷信啊……行了，我走了。”
何流自己住的地方离何才盛家不远，就算蹬着快散架的自行车过去也就二十来分钟。本来何流也想过和父亲儿子一起住，把这间房子租出去。但自己天天玩游戏，对着麦聊个不停，作息也比较紊乱。何流怕打扰儿子，于是作罢了。
何流到家已经晚上十点了，他直接走进卧室，从床头上拿起一本蓝壳书。何流盯着封面上的怪异符号，想起老爷子的话，感觉时间确实对得上。而且老爷子说做噩梦？何流这几天做的梦虽然说不上可怕，但也够诡异了。说睡眠不好是随口编的谎话，何流怕的是，万一儿子半夜生病，他却醒不过来可就糟糕了。
“为什么我要把这东西拿过来……？”
何流翻着书，里面全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和符号。他不明白，自己爷爷那个年代的人连英文字母都认不全，怎么会收藏着这种奇怪的书籍。不过何流却莫名感觉书封上的那个符号在那里见过，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真的有脏东西？”何流犹豫了一下，把书扔到了客厅茶几下面。远一点就行了吧？老爷子一直把这书晾在阳台也没见他天天做噩梦啊。
凌晨三点，何流被尿憋得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上完厕所回来，突然惊起一身冷汗：又恢复以前的生理钟了？那书真的有问题？
一片漆黑，万籁俱寂的深夜，何流突然连去客厅翻出那本书的勇气都没了。他用被子包住头开始数绵羊，当第三万五千九十二只绵羊从脑海中掠过的时候，天边终于出现了一抹阳光。
“黑水镇农田在与邪兽战斗中毁坏近半。命当地镇长减赋三成，存粮姑且由官仓统一管理发放，一定要避免饥荒。”
“太安城征兵名额要调整，财政紧张的话，减少几个唱符的奇人影响不大，一定要和均人数量匹配。这事往大了说是背弃我们建国理念的，不可落人话柄。”
“新泷镇附近发现疑似‘尉’级邪兽痕迹，知会徐统领，派斥候小队先确认一下是否属实，也叫附**民加固一下防御设施。”
……
陆家庄园的私宅里，陆璐批改完一桌子的公文，长出口气，对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老人说道：“黄爷，这些批复，明天就麻烦你传达下去了。”
“少主，既然你已经拿回了陆老爷的笔记，是不是可以考虑亲自上堂处理政务了？外界都觉得你没有治理一领的能力，你若能狠狠抽他们一嘴巴，也有利于更多人才对南陵有信心。”
这老人叫黄升，服侍了陆家三代人，陆璐重新获得召唤之书的事也只有他一人知道。陆璐刚继承领主之位时才四岁，一直是黄升代理行领主之职。到后来陆璐为了麻痹四周对南陵虎视眈眈的大佬们，索性一直在私宅批阅公文，再由黄升执行。
陆璐笑笑：“不急。虽然南方秩序比不了北方，但还不至于有人敢直接出兵占领他人封地，他们懒得搭理我，还能少些麻烦。”
黄升捋着胡子继续说道：“这方面倒是不错，可你不展示一领之主的魄力，奇术修为又一直停留在‘窥形’阶段，很难留住人才，讨伐邪兽会越来越吃力啊……倒是如果真的‘跨世者’再次降临，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这事究竟有几成把握？”
陆璐邹起眉头：“爷爷说，召唤秘法不同于其他奇术，光是自己努力是没用的，还得看机缘……我对照过召唤书里的笔记，我以前自己的方法也并没有错误，只是那边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唤。不过前几天我隐隐感觉西南方出现了反应，每隔一天都会出现，持续向东南移动，但这两天却又没了动静。”
黄升一怔：“真的有眉目了？我当年听陆老爷闲谈，他提过那边的人对召唤一开始是很排斥的，如果拿捏不好，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联系就永远断绝了。”
陆璐说：“笔记上倒是写，有了召唤书，这种情况可以传话去到那边，说服跨世者接受召唤……”
黄升说：“那还不赶快试试？”
陆璐说：“可是后面又注释了一句，说传话也可能导致对方更加排斥……”
“……”黄升沉默半晌，“算了，再观望一下吧。那现在领内事务还是一切照旧？”
陆璐表情严肃起来：“有一点变更。我准备和徐统领一起参加讨伐邪兽，如果召唤成功，以后我也必须经常站到前线了。”
三十八岁的南陵统军徐虎飞，他已经带兵消灭过数不清的邪兽了。即使南陵的军队装备落后人员匮乏，即使没有法术高强的奇术师支援，他的战绩也不逊于其他领地的名将。
不过，今天，他心里很慌，因为陆璐要亲自参战。
徐家两代人辅佐到了陆家第三代人。当年陆信失去召唤秘法被流放到这里时，作为当地首席豪强的徐家就决定全力支持陆家。徐家有钱有人，但没有名望，永远也挤不进中央的权利中枢里去；陆信那时虽然形同废人，但只要他的后代还能崛起，平治人不至于忘记“平权西征”的首功之臣，那时，陆家也必不忘徐家的忠诚。
但陆信的儿子陆义，不仅没有崛起，还沉迷于赌博，最后把陆家庄园连同附近领地都当给了姜彬。
陆义早死，陆璐上位时还是幼童。陆家的伟大复兴，起码得等到陆璐成年后吧？
谁会想到现在陆璐尚未成家生子，就直接来到前线作战，有个闪失可怎么办？不仅徐家几十年的投入打了水漂，更可怕的是，那些排挤陆家的政客到那时一定会重提陆信的功绩，然后把陆家血脉断绝的责任全部压到徐家，搞垮徐家，重新瓜分南陵……
徐虎飞脑仁疼得厉害。
战场在南陵首府温阳附近一个镇外，有樵夫偶然看见大批野兽尸体，怀疑有邪兽出没，官府查看现场后推定邪兽等级为“士”。这是足够破坏一个没有坚固城防的人类聚居地邪兽的强度，在灾害发生前，官府决定出兵主动围剿。十多个先行兵按照一个均人一个奇人的组合分散进入发现痕迹的树林诱敌，外围则是数十台“赤蛇”交错排成两列，以及在后方待命的两百步兵。
赤蛇是一种梯形台子，为了威吓野兽大多涂成红色，材质和尺寸各有不同，但上方基本都有容纳几名弓箭手或奇术师的空槽，四面前方一侧带刺，左右对立两侧有锁扣机关，背面是攀爬的阶梯，底面装有滚轮，内部后方中空，供多名士兵推行移动。多台赤蛇联结在一起，锁死轮子，即可快速形成一条防御线。南陵财政紧张是很有名的，所以赤蛇清一色木质，而且除了将领用的那几台，连说好的红色涂装都省略了。
陆璐穿着一身软甲，站在与徐虎飞相邻的一台“赤蛇”上。陆璐首次出战，脸上却不见一丝紧张，颇有大将之风，只是那张稚嫩的脸蛋，还是让人有种走错片场的感觉。
徐虎飞是想给陆璐最坚固的盔甲，但奇人的力气不比均人，陆璐又年少，穿上重甲以后一定是根本走不动路的。
徐虎飞犹豫了好几次，终于开口：“领主，第一列赤蛇会承受邪兽最初的攻击，您到我身后去会比较安全。”
陆璐笑着回答：“不必了，我个子矮，在后面看不清楚。”
徐虎飞被噎了一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树林里一个士兵背着另一个士兵，以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奔了出来，还一边大喊着：“诱导成功！邪兽跟出来了！”
这种看起来有点猥琐的姿势却是平治军队的编队理念。诱导小队由身体强壮的均人搭配会使用奇术或符文的奇人，奇人对均人搭档使用加快速度的“神行符”，均人背着耐力不足的奇人一起撤退，便形成了把比猛兽更快的邪兽也甩在身后的绝佳效果。
两名士兵刚冲进阵列，伴随着地面开始轻轻颤动，一个黑影出现在树林深处，径直向着这边冲来。
第一列赤蛇上一个士兵将符文按在同伴后背，符文燃烧。那个被暂时赋予特殊能力的士兵把手拢在眼前，一边注视着林中不甚清晰的黑影，一边大声向徐虎飞喊话：“没有‘兵’跟随！疑似鬣狗异化！高度约二米！爪牙有异化特征！表皮未见鳞甲覆盖！未见完全堕化器官！未见使用堕术痕迹！推定符合‘士’等级特征！”
“堕术”是贬义词，在平治建国后被更名为“奇术”，不过只限于对奇人，称呼邪兽时还是照旧。这也是讨伐邪兽时的常用手段，强化专精邪兽知识的人的视力，在邪兽接近兵阵前观测推断对方的强弱和特征。
“看来不算太难应对。”徐虎飞悄悄松了口气，他已经条件反射般就拟定好了战术：赤蛇高五米，二米的犬类邪兽应该无法跃过；武器是爪牙，这种斩击刺击不足以快速摧毁一台赤蛇；没有鳞甲，皮肉外露，只需要一轮集中攻击就能拿下。他对身旁的棋手下达号令：“目标只有一只，邪兽攻强守弱，赤蛇阵合并为一列，以弧形做半包围。空隙由盾兵填充，枪兵跟随攻击，弓箭手靠后待命。”
棋手挥动手中旗帜，整个兵阵立刻按徐虎飞的想法转动。赤蛇两翼刚包抄完毕，异化鬣狗就咆哮着从林中跳了出来，正好钻进口袋。这鬣狗的其中两枚牙齿已经完全伸出口腔，远远长过了下颚，倒是很像剑齿虎了；前爪其中四根趾头长而锋利，宛如弯刀。不过徐虎飞心里已经有了底，毫不慌乱。
邪兽看见正前方赤蛇顶上的徐虎飞，猛地冲了过来，对着这台赤蛇伸出利爪。前方的木板上的尖刺不如鬣狗趾头来得长，等于成了摆设，立刻出现几道抓痕，其中一道更是完全贯穿。
但这离赤蛇散架还差了很远，也并没有留给鬣狗慢慢拆楼的时间，上方的徐虎飞已经把手中长枪投了下来。鬣狗巨大的身躯竟依然灵活，一甩头避开，顺势向着两台赤蛇之间的空隙挤过去突破。然而这里早有盾兵们等待了，鬣狗还来不及试试自己的爪和对方的盾谁强，盾兵的身后就伸出好几只长枪。饶是这邪兽敏捷，空隙里也容不下它花式闪避，身上终于还是中了一枪，只可惜扎得不深。
不过刹那间的功夫，登场时气势汹汹的鬣狗已经低调了很多，它开始后退到远离长枪的地方，而这段时间里，赤蛇阵的两翼并没有闲着，口袋趁机收拢，形成完全包围。
“多亏有徐统领，才能保得南陵平安啊。”陆璐看着徐虎飞的手段，由衷赞叹。虽然这次的对手不算强，但并不影响徐虎飞展示自己的老辣。
赤蛇阵又错落开来，相邻两台赤蛇一前一后，逐渐缩小包围圈。徐虎飞看着再次相邻的陆璐，微微一笑，剩下基本就是收拾残局了，总算没出什么让他心脏承受不起的幺蛾子。陆璐在实际上并没有进入战斗就结束是最好的结果，以后徐虎飞还有时间来慢慢劝说这位勇气比个子大得多的上司。
鬣狗眼看赤蛇步步逼近，有些慌了，尝试着四处突围，然而兵阵密不透风，迎接它的只有长枪。鬣狗终于彻底放弃，发出呜呜的低吟声退回中心。
“准备攻击！”徐虎飞抬起左手，一面拔出佩刀准备收割——他的长枪刚才已经扔出去了。
就在这时，看似放弃治疗的鬣狗突然向着陆璐所在的赤蛇冲了过去！到达赤蛇脚下，鬣狗竖起身体，猛然一跃。鬣狗身长约三米，这一蹦头部看着已经里赤蛇顶部很近了。徐虎飞顿时心中一惊，随即四周反应过来的士兵也惊慌喧闹起来。
鬣狗之所以选择陆璐，大概是因为她是站在赤蛇台上最矮的那个吧，看起来容易突破一些？
“领主！不要慌！它跳不上来！”徐虎飞倒是很快清醒过来，赶忙提醒陆璐。若是鬣狗没上来，陆璐自己惊慌失措掉下去，那就很尴尬了。
陆璐没空应答。徐虎飞在脚下赤蛇受到第一次攻击时可以巍然不动还拿起武器反击，但陆璐的体质和意识可做不到。她半蹲下去，牢牢握住一侧扶手，以免在震荡中跌倒。而此时来自围观士兵的惊呼忽然更大声了。
因为鬣狗并没有落地。
鬣狗前肢的利刃深深插入了赤蛇正面的木板中，就这样悬在那台赤蛇前面。鬣狗的身体自然也不好受，虽然它尽可能抬起肚子远离尖刺，但依旧一片血肉模糊，不是到了绝路，它绝不会这样做。鬣狗以前肢为支点往上用力一挣，顿时头部几乎齐到赤蛇顶端，再一嗑，两支大尖牙插入木板中。接着，鬣狗拔出前肢，继续向上伸出。
“邪兽想爬上去！”徐虎飞大惊失色。这场战斗前半场看似轻松，那是因为战术得当。如果邪兽翻越赤蛇阵的包围，直接冲入步兵队伍，一挥爪之间就不知要有多少人身首异处。而首当其冲的陆璐，一定是十死无生了！
陆璐表情沉静，手中掏出一张符文，按在脚下木板，让符文燃烧。
“物质转化。”
随着陆璐的话语，以符文燃烧处为中心，木制的赤蛇突然扩散出金属的光泽。鬣狗的前肢正好落下，却与木板碰撞出火花和尖锐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轻松划破。鬣狗有些惊慌，四肢抽动，却发现想要落地也做不到，它的尖牙也被卡在了金属的窟窿里。
看着危机解除，鬣狗又如此狼狈，士兵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还夹杂着笑声。
“不行，这是领主自己写的符文，坚持不了多久。”徐虎飞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放松下来。赤蛇被金属化的面积还不到三分之一，这肯定是低级符文，而低级符文除了效果弱，基本还兼具有效时间短的特征。事实也是如此，当金属化的扩张达到极限后，撑了不过一两秒，范围就开始缓缓消退。
陆璐对自己这张符文的效果是很有数的。她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当确定鬣狗被暂时固定住后，她立刻双手抬起配置在一旁的长枪，走到赤蛇边缘，对着鬣狗的脑袋狠狠扎下去。
鬣狗头部被固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既没有力道也没有准头的枪扎进自己额头，哀嚎不已。但是，枪头还未深入鬣狗身体，陆璐的一刺已经力竭了。
徐虎飞的赤蛇和陆璐相邻，他猛地跃过两米多的间隙，跳到陆璐所在赤蛇上，按住陆璐喊道：“领主！先跟我走！物质转化的效果已经开始消失了！”
陆璐几乎一下被徐虎飞拖走，她用更大声音吼道：“住手！把长枪替我刺进去！”
徐虎飞急了：“领主！就算把枪穿过邪兽的脑子，它也未必会立即死亡的！血肉之躯连它的垂死一击也接不住！”
“这是命令！徐统领！”
徐虎飞凌乱了，这孩子咋就这么倔呢？！他没办法，伸手握住枪杆，往下用力一压，枪头直接贯穿鬣狗头颅。鬣狗的惨叫震耳欲聋，动作却没有慢下，只听哗啦一声，鬣狗的前肢已经成功插入回归木质的赤蛇当中。鬣狗的半个头颅瞬间升到了赤蛇之上，它看着眼前两人，表情越发狰狞，就算自己已经没有生存的可能，也要把仇人撕成碎片！
“很快就完全失效了！走啊！”
陆璐声音却再次归于平静：“不必，已经结束了。”
一张符文贴在了枪杆上。
“增幅。”
长枪体积突然膨胀数倍。徐虎飞这次似乎没听见鬣狗叫出声，他只看见那巨大的头颅四分五裂，眼前无数片绯红飞起，散落在脚下。
鬣狗还悬在赤蛇上，只是头部已经被急速膨胀的枪头崩成了几片，它的身体完全被鲜血染红，赤蛇的尖刺上和地上散布着些许被震碎的肉块。
徐虎飞难掩脸上的惊异之色，他回头看向稚嫩的脸蛋上染着血迹，表情却毫无动摇的陆璐。
“领主，您真是第一次和邪兽战斗？”
“是……第一次啊。”
陆璐避开徐虎飞的直视，将视线飘向蔚蓝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