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夫人推开面前的众人,神情激动地扑到自家女儿的床前。
杨小姐就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翕开了双眼,可是很快,那双明眸又在众人的目光中彻底闭上,仿佛刚才出现的状况只是众人的错觉。
张道长得意的神色僵在脸上。
杨夫人转头看向张道长,势要张道长给个说法:
“道长,我女儿何曾醒来?你们冲虚道观好歹是个大观,要是再三番四次诓骗妾身这可怜的母亲,妾身可不管你们跟国师是不是有关系,妾身的相公杨知府先把你们的道观给封了!”
听到杨夫人的威胁,张道长嗫喏了半天,才说道:“贫道何曾诓骗于夫人,方才,方才杨小姐不是已经醒了么?”
杨夫人指着张道长,胸膛不断起伏,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木跟清昕是后来进屋子的,所以也不知道刚刚杨小姐有醒过,遂偏头小声地询问陈婆道:“观主,这杨小姐真的醒来过么?可是现在怎么这个样子跟以前也没两样啊?”
陈婆想到方才张道长拿在手里的宝贝琉璃瓶,往张道长那边看去,却见张道长早就将东西藏了起来,便对林木道:“醒也算醒过啰,至于区别嘛,嘿嘿,以前是昏睡,现在是直接臭晕过去了呗,真是可怜啊可怜——”
陈婆的说话声音很小,屋子里的杨夫人杨知府是没有听见的,但张道长好歹是有些修为的,所以在陈婆说完后,便收到了张道长一道阴狠的视线。
“好了,夫人,道长方才不是已经让女儿醒过来了吗,虽然时间短,但至少张道长还是有些本事的,咱们再耐心等等,兴许再过几个时辰,女儿就直接醒过来了呢,如果不行,到时候为夫再找他们的麻烦,反正道观是跑步了的。这两日夫人担惊受怕,实在是受累了,为夫先带你回去歇息歇息,女儿要是醒过来了,这里自然会有丫鬟过来通知。”
杨知府带着自家夫人回了院子,后面跟着的丫鬟仆妇也走了大半,院子里只剩下了两个道观的人。
张道长站在离清虚观三步开外,狠狠瞪了眼陈婆,恶声恶气道:“既然是个野观,没什么真本事,还是哪边来回哪边去,别打着三清祖师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坏了我道门的名声!”
张道长的语气实在不客气,林木自然也不用对他客气,反正也是没有官身的人,他课不怕他:“野观怎么啦?吃你的喝你的?我们清虚观又拿你们冲虚道观一针一线不成?我们道观才是真正的隐世道观,世人孤陋寡闻不可怕,只是你们好歹一个不小的道观怎会没有耳闻过我们道观的威名?”
林木得瑟的语气让冲虚道观的人气得不轻,刚才那四个做法的道士中站出来一个,张口就道:“什么破道观!咱们冲虚道观在这南界的滁州、云州、涠洲三州,哪个百姓不曾耳闻,反倒是你们什么清虚观,在这南界所有官府在册的道观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你们道观的名字!”
这话林木就接不上了,合着自己跟陈婆呆了那么久的道观竟然是个假道观,根本没有登记在册的那种,他当时还以为是这道观人少,经营不善才倒闭的,不想本就不是正规的,怪不得陈婆能够那么容易就让这道观易主。
清昕避过林木的目光,自己怼了上去,方才那副高人的风范荡然无存:
“哟,是哪个瓜娃子整的这南界的道观名册的?目光短浅,一点这南界道门的历史都不懂!我们冲虚观在大燕还没有成立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只是我们道观的祖师爷曾经有过规定,没有真本事就不得打清虚观的招牌,再加上我们观主喜好云游,常年在外苦修,给信众指点迷津,又不好吹嘘,这才使得我们道观没有什么名气!”
那道长被清昕无耻的话语弄得哑口无言,也不可能现场去找人来验证,鬼知道这道观到底是不是前朝存在的?反正他们冲虚道观才成立一百年不到呢。
“好了,师弟,咱们得铭记自己修士的身份,不要跟乡野市集的三姑六婆一般,斤斤计较!对于几位道友,贫道言尽于此,若是最后被杨知府下了大牢,就不要怪贫道未曾劝告!”
说罢,张道长轻蔑地回头看了清虚观的几人,便带着自己一帮人走了。
娘的!到底是谁先起这个头的!
清昕推开林木要过来问道观名册的事儿,自己一个人蹲到角落里生闷气去了。
到了傍晚,府里安安静静的,因着最近府里怪事连连,丫鬟小厮做事走路都比往日要轻巧些,生怕触了府里主人的霉头,一个不好就被发卖了去。
府里后花园的一簇簇夜来香开始在夜里盛放,仿佛是密封了三十年的女儿红,突然一个不慎,被打碎开来,浓郁的香味蔓延开来,香气却太过霸道,到了鼻子那里,便显得有些闷人了。
陈婆的屋子房门紧闭,青铜连枝灯上只点了一盏,在黑暗里明明灭灭的,看不分明。
清昕跟林木两人从自己屋子里出来,在陈婆门前逗留了一会儿,才迈着极轻的步子从陈婆的门前离开。
院子外有个不小的湖泊,里面栽培了许多睡莲,白日里看着还好些,夜里就黑咕隆咚的,时不时还有蛙从脚边弹跳而过,一下子蹦到池子里。
“咱们就这么去了,不通知一声观主?”林木打着火折子,走在院子外的石子路上。
清昕捏了捏袖子里的东西,没好气道:“那不然呢?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让咱们去!”
林木有些不愿意走了,有些后悔:“要是打草惊蛇了怎么办?咱们好好在屋子里呆着不好么?”
“我说你还是不是清虚观的人!心里有没有点身为清虚观道士的觉悟!”清昕瞬间拔高的声音在黑夜里一时间盖过了蛙鸣。
林木听得嘴角抽搐。
搞笑!
心里就从来没有真正把自己当个道士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