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珑和沈意说好的,两人都从宴王府直接回将军府。灵珑回来以后,立刻便将卿墨就是上官墨的事告诉了顾夫人,以为是件喜事,毕竟,卿墨和沈意早已有情,沈意失去他,两年来如行尸走肉,如今重遇情人,而那情人身份又尊贵,这不就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大喜事吗?
哪知,顾夫人听罢,脸上却并无喜色,反而有些沉重。
随即,顾夫人立刻飞鸽传书了一封信,不知道给谁的。后来,便是这样了……
连封窗户的木条都是早已准备好了的,顾夫人显然是算到了沈意会回来,又算到了会将她囚住。
沈意还在里面低叫,“娘,你告诉我,皇上明日早朝就要下旨赐婚了是不是?”
“是!”顾夫人硬声回道:“我已经得到消息,明日早朝,皇上就会赐婚。上官墨和骆子君,他们一个愿意娶,一家愿意嫁,有何不可?哪里需要你处心积虑的去阻止?意儿,知女莫若母,你在想什么,不要以为娘不知道。但是,娘确定的告诉你,只要明日圣旨一下,上官墨接了旨,那么,那便代表了天子的一个承诺。到时,即便你拿了那样东西到皇上面前,他也绝不会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承诺而去背弃一个天下皆知的承诺。”
沈意重重吸气。
顾夫人每一个字都说得有道理,不只有道理,沈意更仿佛亲眼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亲眼看到了上官墨娶骆子君。
那样的画面让她承受不住。
于是,她更用力的去拉门,“娘,我求你了,你不要这么对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现在就要进宫!”
顾夫人听着耳边乒乒乓乓的声音,目光静静落在门上,仿佛是穿透了门看到了里面激动的女儿。却并未回应她。
良久,她漠然转身,离开。
沈意发了一通脾气,外面却安静得惊人。她一惊,立刻扒到门边,“娘?”
无人应,更无半点声响。
门外没人了。
这个认知让沈意顿时慌了手脚,没想到从小疼她爱她的母亲竟然真的狠心在这关键时候这么对她。
“娘!娘!你开门!你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她用力的发泄心中的不满和慌乱,只可惜,顾夫人已经走开,显然是铁了心。
门外没有人,就是说,没有人会来给她开锁。
顾夫人又铁了心,必定会说到做到,一定要等到明日早朝以后才会放她。
可是,那个时候,尘埃已经落定。会晚的,会后悔,她会后悔的!
上官墨……他今日那么决绝,明日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受赐婚。
沈意浑身皆是无助。
谁也不愿意成全她。
上官墨对她已是狠心,顾夫人更是在这关键时刻将她囚禁。
这两个人,这两个她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人都不想她和他在一起。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沈意失魂落魄滑落在地上,双目无神,泪流满面。
她的娘,她最爱的男人都不许她和他在一起。
也许她真的错了,她此刻的执念果真是个大错误,不然怎会让她最爱的两个人这么激烈的反对?
可是,错不错她不确定,但是后悔,她是确定的。
如果错过,如果让上官墨就此娶了别的女人,她会后悔,她会后悔一辈子,一辈子痛不欲生!
这个信念让她眸中的灰败瞬间散去,重又有了坚定的光彩。
她从地上爬起来,冲到房中,抓起房间里各色摆饰,用力的往门上、窗上砸去。
……
顾夫人其实就在这院落里,不过数墙之隔的一个房间里,她凝神坐在灯下,不知在想什么。
这么大的摔东西砸东西的动静,她自然听到了。
眸中露出苦笑,尽是哀痛。
意儿,你真这么爱他?为了他,竟然这样伤娘,你从来不曾这么对娘啊!
“夫人,小姐她……”
灵珑去沈意门外探了又探,心中不忍,终于上前去劝说顾夫人,“她好像真的很难过,不如就……”
顾夫人淡淡一眼往她扫来,灵珑被那目光一扫,顿时噤声。
“她是我生的,我就见得她难过?你懂什么?她在家里发脾气至少还是活蹦乱跳的,若是这个男人她一旦嫁了,怕是有脾气也再发不出来,这还是好的,怕就怕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
死不瞑目……
灵珑连忙帮口,“不会的,上官墨也爱小姐。”
“爱?”顾夫人冷笑,“若是爱,会轮得到意儿在这里想方设法阻止?”
灵珑张口结舌。
顾夫人又缓缓道:“倒也能够理解,那上官墨虽是先帝亲封的储君,但是先帝都已去了十多年了,如今这国是武帝的国。再说上官墨离朝十多年,这刚刚回朝,根基还不稳,既不能公然反抗武帝,又需要朝中元老的支持,娶骆丰仁的女儿骆子君,百利无害。我若是他,我若想要帝位,我也娶骆子君。”
灵珑听得顾夫人最后一句,唇角默默抽搐。
又听顾夫人冷冷一笑,这一笑,那眸中竟是极为深恶痛绝的神色,“这就是想要那皇位的男人,莫管他当年多风流儒雅,忠厚仁义,到头来终究被权势欲-望蚕食了良心,为了皇位,为了利用,连身边最亲的人都可以亲手杀害。冷血无情,禽兽不如。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我怎会让我的意儿去送死?”
灵珑震惊在顾夫人眼中的痛恨里,一时失神。
何时见顾夫人情绪这么外露过?
还有那为了皇位,亲手杀了最亲之人的又是谁?是武帝还是先帝?被杀的又是谁?
正摸不着头脑里,顾夫人已经缓缓站起身来,“走吧,我们去看看。”
灵珑一喜,当即不去想顾夫人之前的话,连忙扶过。
终究是亲娘啊!
灵珑心中喜着。
哪知,刚刚走到院子里,便听得外面有人娇声怒骂,“是谁啊?这大半夜的自己不睡觉便罢,吵吵闹闹的是让别人也不得安宁吗?这是什么教养,也配待在将军府里?”
灵珑听这声音便是怒从心中起,顿时双目圆瞪,循声看去。
只见院外两人,是母女。
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双颊粉嫩若春,身上套了粉红色的披风,依旧隐约能见身姿柔美。
她手扶持的的妇人与她面貌有七八分的相似,虽上了些年纪,亦比不得顾夫人的国色天香,到底也有几分姿色。
那妇人便是顾大将军妾,林月如,少女便是顾大将军最疼爱的庶女,顾采薇。
林月如骂完,才似恍然一般看到了顾夫人,皮笑肉不笑叫了声,“原来姐姐也还没睡。”
“大娘。”顾采薇娇柔的向顾夫人行了行礼。
这时,只听得房中砸东西的动静更大。那剧烈的动静竟仿佛是要将门直接砸破一般,连带了地面也跟着震了一震。
林月如面露惊恐,连忙抚胸,“这,这……这是谁?姐姐也不管一管吗?若是姐姐管不住,妹妹愿意代劳。”
顾夫人淡道:“不用了,你回去睡吧。”
“这么大的动静,我娘她怕吵,睡不着。”顾采薇轻道。
“是啊……那里面是哪里来的没教养的野孩子!半夜三更在将军府……”
“你也知道这里是将军府?”
林月如还未抱怨完,已教顾夫人不轻不重打断。
顾夫人目光无波,看向林月如,“你既知这里是将军府,也知教养,那么便该知道将军府现在是谁说了算。”
林月如不意顾夫人今夜这般不留情面,顿时脸色一白。
却是一旁顾采薇不卑不亢,“自然是爹爹说了算。”
顾夫人唇角一弯,看向顾采薇,“顾瑜今晚在军营,那又该谁说了算?”
顾采薇默然垂下眸子,手指紧紧收拢。
顾夫人目光瞥过顾采薇发白的骨节,继续不轻不重,“所以我刚才说,让你们回去,你们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
顾采薇母女两人脸上皆是狼狈。
“若是没听到,那我现在又说了一遍,里面是谁你们不用管,我自然会管教。若是不愿意,睡不着,将军府不会强留你们。看你们是愿意去军营找顾瑜还是去哪里,请便。”
顾夫人嗓音不大,更有些轻,字字不疾不徐,却将林月如母女气得浑身轻颤。
“姐姐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林月如眼中已蓄满了泪。
顾采薇连忙安慰,“娘,你别难过,大娘一定不是有心的,我们是一家人啊,家和万事兴,想来大娘也不会做让爹爹生气的事。”
让爹爹生气?
这分明就是在威胁要告状!
灵珑在顾夫人身后紧紧握了拳头。
所以说这对母**毒,装柔弱、装病,实则无所不用其极,十多年的时间尽用来刷下限了。
顾夫人闻言,却是微微一笑,“他生气又如何?他生气这么多年我不依然是这里的女主人吗?”
顾采薇脸色顿白,林月如深吸一口气。
两人被戳中了痛处。
是,这么多年来,背地里无耻的手段使了许多,但沈若昀一直都是顾夫人。她即便不受宠,但她的地位牢不可破,她在将军府的权力更不是一般的女主人能够企及的。
原以为是因为她的父亲,以为两年前沈相一死,沈若昀便会紧接着一无所有。可是,沈若昀依旧是顾夫人。
——这是最让林月如气结的!
“所以……”顾夫人倏然冷下脸色,“立刻给我离开这里,不要让我派人送你们离开。”
……
林月如母女离开以后,灵珑尚还生气着,却只见顾夫人一笑。
是真的笑,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
甚至笑着看了灵珑一眼,那神色里竟有些骄傲。
灵珑懵了。
顾夫人已转身,走到沈意房前。
不知何时,里面已经没了动静,沈意也不再砸东西了。
“意儿,别以为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会不知道。你想这么大的动静把林月如激怒,把那对母女引过来,然后激她们放你出去对不对?别忙了,你是我生的,你动动手指头我就知道你是饿了还是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