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犯在大狱中被人毒害,还是在长孙信一直待在刑部的情况下,这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次日上朝,参长孙信监管不力的折子满天飞,其中不乏长孙魄一党与长孙令一党的大臣。
皇帝冷哼一声,把所有折子都扔在了桌上。
“你们都慢了一步,昨日就有人投案了,就是刑部狱卒赵六。”皇帝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打算瞧瞧大臣们的反应。
果不其然,就有人在这个档口上往前撞。
“圣上,手下人犯了错,上司也理当有责。”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
“哦,朕差点儿忘了,王大人的侄子上个月监守自盗,不知这个罪过是该算在王大人头上,还是朕头上?”皇帝神情随意而淡然。
话一出口,王大人吓得胡子都恨不得抖掉了几根儿,连连说着不敢不敢,慌忙退回了队伍里。
这么一来,倒是没人再敢说话,皇帝回护的态度如此明显,谁再多说什么,岂不等于上赶着掉脑袋。
“这个赵六呢,朕也审出来了背后的那些主使,整件事朕也都了解了,再深究也没有意义。”皇帝说道,“不过,你们日后都给朕收敛点儿。”
说完,他就起身,手一挥,退朝。
“十三弟!”长孙魄匆匆叫住了长孙信。
“大哥还有什么事儿吗?”长孙信十分谦虚地施礼,一脸单纯无害。
“这件事委屈你了,那个赵六当真可恶。”长孙魄似是义愤填膺一般。
“倒也没什么,他也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长孙信看了他一眼,眼中惆怅的神色一闪而过。
“即如此,那……”长孙魄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被长孙信抬手打断了。
“大哥,弟弟毕竟是被狗咬了,虽然自证过清白心里却还是难受,大哥若心疼弟弟,就让弟弟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长孙信苦笑一下,施礼后转身就走。
长孙魄微微一愣,没想到长孙信就这么干脆地溜了,害得他想多问问路秋和楚萧云的事儿都做不到。
“既然十三弟心情不适,那改日我送点儿东西去给你压压惊。”长孙魄赶忙说道。
他话音刚落,已经上车了的长孙信伸手挑起帘子,点头说了声:“那就麻烦大哥了。”
心情不适,这个大哥还真是有意思。
马车一晃,满悠悠地踏上了回家的路,长孙信靠在窗边玩着帘子角。
事已至此,大家也就心知肚明又心照不宣地翻篇了。
只不过长孙信却并不太愿意让那二人有好日子过,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消停,那他也乐得搅浑水。
“我倒是很好奇,四哥和大哥到底为什么把你看得如此重要。”长孙信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男子。
“大概是因为我手里的秘密。”男子抬起头。
他戴着一张银制面具,隐约可见面具下的皮肤有些不自然地褶皱,嗓子也有些不自然得沙哑。
“她呢?”楚萧云见长孙信迟迟不说话,有些着急地开口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的。”长孙信神色淡淡,把茶杯放了下来。
屋外的风有些大,听着呼啸的风声,他终于是按耐不住,一捶桌面站了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是大哥下的手。”长孙信说道。
只一句话,楚萧云的脚步瞬间就僵在了原地,他握紧拳头,缓缓收回跨出门的那一只脚。
转过头来,透过面具的孔洞,能看到他居然目眦欲裂。
他艰难地从牙缝中咬出两个字:“是他。”
长孙信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等着男子作出下一步反应。
“你想知道什么。”果不其然,他到底是松了口。
长孙信也不着急问话,而是走上前去,将楚萧云拉了回来,按在椅子上坐好。
“我只想要你知道的最后一个秘密。”长孙信低声说道,“一个足够让他们都想杀你的秘密。”
楚萧云的眼神复杂,他看向长孙信,似乎是在确认,眼前人会不会知道秘密后,也会将他抹杀。
“当然,说与不说是你的自由,这两个信封,要拿哪个,全凭你自己。”长孙信说道。
他掏出两个信封来,一个是空的,另一个则是有一叠信纸在其中。
毫无疑问,他如果选择不说,那么从这里走出去后,长孙信就不会再保他。楚萧钰已死,楚萧云这个身份也已死,他一个无名无形无籍之辈,就算是横死街头,也怪不得他人。
尤其是,若无长孙信救他,他也本就该死在几日前,他在柴府寄居的小院子中。
而另一封信,无疑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新的身份。
“果然是个可塑之才。”长孙信满意地收起空信封。
“火玉玛瑙。”楚萧云哑声说道,“大殿下最大的秘密,就是火玉玛瑙。”
长孙信心里一咯噔,这个东西,为何会和长孙魄扯上关系!
“这可是稀世珍宝,存世数量极少,若我记得不错,西楚的国玺就是由火玉玛瑙雕刻而成。”长孙信说道。
伴随着火玉玛瑙的,还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而这火玉玛瑙则是由故事中女子的心头血,与女子情郎所赠的羊脂玉所化。
但其实,说白了就是血玉的一种,但是其中的血色均匀而有层次,看起来像是玉中燃气一团火焰。
楚萧云说道:“对,现存世的只有三块,最大的一块有拳头大小,被雕成国玺;一块在北齐,在永安郡主手中;还有一块,如今在大殿下手里。”
“他要这个做什么。”长孙信微微蹙眉。
在他的印象里,长孙魄并不喜欢收藏,也不爱财,更不喜色。这火玉玛瑙如此珍贵,恐怕他也是花了不少代价才得到的。
“明年圣上寿宴。”楚萧云说。
长孙信有些不太信:“他要拿去献给父皇?又不是什么大寿,何须搞这么大阵仗。”
“但是明年是东黎建国第三百五十年,每十年都会有各国使团前来恭贺。”楚萧云说。
如此说来,是要将这火玉玛瑙,以个人名义,献给东黎了,倒是个聪明的法子。
“不过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他送了也就送了。”长孙信说道。
横竖明年,所有人都知道他送了火玉玛瑙,在那种场合下送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为了名利。长孙魄别的不喜欢,唯独这好名声,他倒是十分喜欢。
“那若说,大殿下为了这块火玉玛瑙,草菅人命呢?”楚萧云说道。
那这就严重了!
长孙信有些开始正视这个问题,长孙魄如果真能做出这种事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不仅草菅人命,还在西北一带走私军饷,收受贿赂,做了不少劳民伤财的事。”楚萧云冷哼一声。
长孙令一直查了长孙魄多年,终于抓到了他出错,但是楚萧云只粗略说了火玉玛瑙的事情,还没等到机会细说,就遇上了七夕刺杀的事儿。
如今他房内的东西被长孙信尽数毁去,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物证。
不过长孙信也不打算要什么物证,他也没有打算去揭穿长孙魄。毕竟他若是倒了,那么争储的火,迟早会烧到他自己头上。
只是如今,居然还牵扯上人命和公款银钱的问题,他不得不重视一下这个事情。
“这事我会去查的,东西都给你了,你也早些离开吧。”长孙信说。
这件事有些麻烦,他还需要去找朱谦一趟,商量一下后续该怎么办。
然而楚萧云却有些犹豫,他抓着手中的信封,不确定是否现在就离开。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长孙信问道。
“我想留下来,他还死了她,我不甘心。”楚萧云咬牙切齿道。
“你怎么就确信,我会帮你?要知道我如果捅破这件事,那么我势必会被牵扯进很多事情,虽然能让你上殿当人证,你又如何确认父皇会不追究呢?”长孙信反问道。
“十三殿下,如果你什么都没打算,为何会救我呢?”楚萧云笑了。
看着他的笑,长孙信一愣,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人反算计的一天,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
被牵扯进去,是必然,从他回京的那一天起,就是注定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