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三两听裴隐说完叹了一口气，陈风执心里更是百感交集。这上官清明，人生分为两段，一段好人，一段恶人，穿插于他两段人生之间的，是无奈。他不过是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罢了，可是无论是在好人里或是恶人里，他都没办法做到。
药三两叹完气说道：“我前些年不太关心这江湖事和朝堂事，只是隐约听说了上官家族因一个上官清明而遭受了劫难，但没想到严重到这个地步。我原以为，这上官清明客死他乡，临死含笑，从心魔中挣脱出来，他的家族念及情分，会原谅了他给家族带来的损失，如今看来，这一个死结，解不开了。”
裴隐说道：“解不解都无妨，在上官清明的心里，他的家族没有那么重，他也和家族没有太多的羁绊。幼年的人情冷暖，让他的心里装不下对家族的责任，长大后志向通天，也没把他的家族放在心里，他在这世上唯一牵绊的，也就只有他的母亲了。他的母亲死后，他一个人活在这茫茫天地中，在自己的心魔里面活了那么久，也痛苦了那么久，临死的最后一刻解脱了，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风执和药三两听到裴隐这么说，都点了点头。
说完这一席话，天色已经微微亮。药三两抬头看看外面。
裴隐说道：“我知你三人还有要事，稍后我会吩咐人给你们准备路上的物资和钱粮，裴某能猜到你们此行所为之事不小，但无奈，也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
药三两和陈风执谢过裴隐。
天色大亮时，陈风执三人赶着马车来到镇子口。裴隐骑马带着两个随从送行，他所救的那个姑娘骑着马也紧紧跟在身后，一句话不说。
陈风执打量裴隐身后的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瘦瘦小小的身材，说不上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不过和大街上的平凡女子无二罢了。但和她清秀样貌极不相符的是她如冰霜一样的神色，看着她冷冽的面庞，会让人怀疑，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有笑过。
那姑娘感觉到陈风执打量自己，也没有扭捏和躲避，迎着陈风执的眼神看过去。
陈风执见自己偷看那姑娘被发现，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扭过头去，那姑娘见他这幅样子，仍然没有什么表示，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陈风执，陈风执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
药三两见此，替陈风执解围，笑道：“裴大哥是要这姑娘与我们同行了？”
看那姑娘身上背的包袱，就知道她这是要和陈风执三人一道离开这小镇，所以刚才陈风执才好奇地打量她，不知她是为何要离开裴隐和这个小镇。
药三两的这一句废话，裴隐还是正经地回答了他们：“是，阿素一个女孩子，总待在这个是非之地也不太好，而且我们这帮人做的是掉脑袋的生意，说不定哪天就见不着以后的太阳了，让一个小姑娘和我们一起在这里做这不知明天如何的事情，哪对得起这如花似玉前程似锦的年龄，所以还请三两带上阿素。阿素身上有剑生刀祭教的一些防身功夫，也可与你们结个伴，待你们把事情完成，若还有精力，把她带去江南吧，富贵温柔乡才是女孩子该待的地方，那时还要请求三两你给阿素找一个安身的地方。”
药三两面对裴隐的拱手相托，也拱手应承下来，道：“好，裴大哥，三两此次事情完结，若还有命，定会亲自完成你所托之事，若没命，三两也一定完成你所托。”
裴隐见药三两承诺下来，便挥一挥手，阿素骑马上前，立于马车一侧。
众人道别之后，裴隐摆摆手，药三两驾着马车向北行去，离开了小镇。
此刻，朝阳东升，光芒万丈。陈风季身上的伤还没好，加上一夜的折腾，身体熬不住，在马车里睡着了。陈风执便掀开帘子来到马车外，和药三两并排坐在前面。明媚的眼光照在马车一旁的阿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暖意。从离开小镇以来，阿素只是随行于马车一侧，不开口说一句话。
素，洁白的颜色，不妖不媚，不俗也不大雅，个性而不争，是为素。可眼前的这个姑娘，一张严肃的脸让人不知如何靠近，那本该是充满少女明媚笑意的眼神，更是充满深不见底的冷意，陈风执想到这里，觉得，在这样的眼睛里，世界是没有颜色的吧。
陈风执胡思乱想之际，药三两开口说话了：“阿素，这次随行，是你自己要求的吧，裴大哥拗不过你才答应的，对吧？”
阿素依旧是没有表情地看着前方，嘴里干净清晰吐出一个：“是。”
轮到陈风执好奇了，不解地看着阿素，问：“为什么？”
阿素仍旧是简单的两个字：“报仇。”
陈风执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奇，只是问道：“你的仇人，不是已经被剑生刀祭杀了吗？你还要找谁寻仇？”
“不知道。”
这次是药三两开口了：“你把这世道当做你的仇人，是永远杀不完的，有时很多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
阿素难得的说了一句完整的句子：“无能为力也好过不知目的。”
陈风执点点头。
药三两指了指陈风执，说：“说到寻仇，他是，我，不单纯是。”
阿素听他这么说，淡淡说道：“那也是要寻仇，只要有，我们就是同样的目的。”
陈风执喃喃道：“可是，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药三两见说不动阿素，看了看沉默中的陈风执。陈风执自说自话，眼睛盯着前方发呆，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药三两捕捉到了陈风执眼中的闪后动，驾车看着前方，自嘲笑道：“你也不单纯是。”
三人一路向北行去，因为驾着马车，行进速度不是太快，快中午的时候，还没走到黄州城。虽然已经是秋天，但正午的太阳还是热浪翻滚，阿素骑在马上，一张小脸上汗水涔涔。
药三两见她一个姑娘，顶着太阳骑在马上一个上午不吭一声，想着真是一个倔强的小姑娘。走到一片柳树林的时候，药三两勒停马车，陈风执见阿素脸上全是汗水，看了看药三两，会意地下车，说道：“走了一上午，前方还没看到黄州城的影子，现在太阳正毒，我们找个阴凉地方休息一下，吃点干粮补充体力好赶路。”
药三两附和道：“正是此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