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这日,临洲城里十分热闹。家家户户门口都已经挂上了菖蒲和艾草。王府的大门口自是不好挂这些,但是容蓁一早就和翎儿一道准备好了五色丝线和香囊,世珍也做了些五毒饼送来。今日临洲河上有龙舟赛,各大世家均要出席,宋瑾也不例外。
他自然是要带着容蓁一同去的,所以和容蓁一起起了个大早,将厨房做青团剩下的艾草取了一些挂在两人一同居住的院子门口。容蓁用五色线捆了一把艾草给他,等他挂好了,又把自己的那一捆系在了他那捆下头,然后看着两捆艾草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宋瑾看她笑得明朗,不自觉也笑了起来,道:“有什么让你这样高兴?”
容蓁脸上有些红,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快把手给我。”
宋瑾听话的伸出右手,容蓁轻轻挽起他的袖子,将一段五色丝线系在他手腕上。他的那双手太好看,骨节分明,那段丝线搭在他微微凸起的腕骨上,愈发衬得他那双手如同画中神仙的手一般好看。
真是个妖孽——容蓁忍不住想。她细心地把他的袖子放下来,然后笑着道:“这样才好,系上了这个方能五毒不侵。”
宋瑾将右手举起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腕上的丝线,不由分说地拉起容蓁的右手,也系了一段在她手上,然后笑着道:“什么都要这样成双成对的才算好。”
“今日要出门的,万一被人看见了岂不……”
“瞧见就瞧见了。这段日子在旁人面前总要我忍着不看你。”宋瑾摸了摸她的头,“再忍下去,可要把你的瑾哥哥忍坏了。”
那日她也不知为何鬼迷心窍的这样叫了他,这么多天他也不曾提起,眼下突然说起来,容蓁一时又红了脸,气鼓鼓地道:“不许你拿这个取笑我,要不以后再不这么叫你。”
宋瑾只好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最喜欢听你这样叫我,你可不要生气了。”
两人这么一闹,自然到得晚了一些。楚逸今日却是到得早,他没有妻室,也不带女眷,只带了清苑,一大早就到了临洲河畔专供权贵观景的谪仙楼。原本也是想趁着人少好好看一看景,谁知刚一落座,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金光,远处的云如同活了一般,染上了五彩颜色,一层一层地往谪仙楼这边延伸过来,每延伸一层,耳边就响起一道深厚的钟磬之音。
直到响足了整整三十六声,那云也刚刚好够到观景台的边缘,天边一道人影闪现,身侧带着柔和的光,步履翩翩,踏云而来。他身着霞衣,手执一枝杨柳,身侧跟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法相十分庄严。此刻谪仙楼上只有楚逸和清苑两人,清苑早就已经行了大礼,就连楚逸也屏息凝神,恭恭敬敬的弯了腰,道:“青玄君安好。”
五月初五,正是太乙救苦天尊青玄君下降的日子。只是他一向低调,下降不过是寻个寂静处,听一听凡间供奉他的观里的香客有何心愿。今日这般郑重其事地亮相,倒是少有。
“伯奇君。”青玄君挥了挥衣袖,他身后的五色祥云渐渐散去,“许久不见。”
他看了看跟在楚逸身后的清苑,又看了看楚逸,默默捏了个决,随着他周身的金光散去,他身上的霞衣也变成一件暗紫色绣祥云纹的外裳,手中用来泼洒琼浆救苦度亡的杨柳枝也变成了一把折扇,身侧那只雄狮来不及怒吼,就变成了他腰间一枚小小的玉佩。待做完了这一切,他笑着道:“这样可像凡人一些?”
楚逸看了看他化出的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不由感叹有些人就算长得平平无奇,周身气势也是常人远不能及。他恭敬道:“青玄君今日怎么到了这里来,可是有何仙务在身?”
青玄君打开自己手中的扇子,似是对扇面的图案不太满意,一边用法术更改,一边道:“伯奇君当真不知?”
楚逸抬头,一脸茫然,他是真的不知。
“也是。”青玄君自顾自地道,“伯奇君许多年不上三十六天了,就连本君也是前两日才听说伯奇君竟养了只宠物在身边。说起来几百年前我还曾想送只小狮崽子给你,你还死活不肯要。”
他腰间的玉佩突然晃了晃,放出一道红光来,想来是跟随他来的那头神狮在表示不满。楚逸生来最不喜欢猫类,不管小猫还是大猫,他连忙尴尬地解释道:“青玄殿下的神兽过于威猛,不适合我,呵呵。”
“伯奇君私自将应该投胎转世的灵狐提走做了宠物。”青玄君微微一笑,“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左右也该知会上头一声。”
“我也并非将她当做宠物,助手,助手。”楚逸企图转移话题,“上头不是吩咐我著书吗?奈何我这文采着实不够,又碰巧见她可怜,这才提了她。此事是我办得不周到,下次一定提前告知。”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连忙改口道:“……不不不,没有下次了。”
话音刚落,已有刚上楼的世家子弟上前来跟楚逸打招呼,见到他身边贵气逼人的少年,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这位是……”
给他编个什么身份呢?
楚逸还没想出头绪来,只见青玄君收了扇子,微笑着向对方拱手道:“在下名叫蓝玄,乃是一江湖中人,昔日曾与云游的楚公子有几面之缘,今日碰巧得见。”
来人一听,也不生疑。楚逸的原身早些年确实在江湖上四处游历,认识些奇奇怪怪的人并不稀奇。青玄君走到凭栏边,楚逸跟他一同走过去,他见楚逸过来了,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捏,就设下了一道结界。
“这样说话就方便多了。”他叹了口气,“好在今日本是我下降的日子,多施些法术也无妨。”
从凭栏处望下去,是临河的街道,此刻已有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车马,热闹了许多。一辆马车停在楼下,从上头下来的正是宋瑾和容蓁两人。只见他们虽并行,却刻意保持着一点点距离,青玄君伸出扇子对着容蓁的方向点了点,道:“就是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