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蓁那日与宋瑾回到府中,总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虽然眼瞧着攸宁如今盛宠,可这样的烈火烹油之势反而让人难以安心。宋瑾得了元崇帝的吩咐,又是好几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好在有韩煜礼送来的那十多株山茶花,她日日照看着,倒是分去了些心思。
杨叔的女儿世珍得了宋瑾的吩咐,这些日子也时常入府帮她照看花木。眼瞧着那些原本有些发蔫儿的植株渐渐有了些生机,想来明年应该是能开花的,容蓁心中便更加欢喜。
话说这杨世珍,原就比容蓁年长几岁,脾气十分和软,而且比起一般的侍女来说,是读过许多书的,还十分善于侍弄花草。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宋瑾不在府里的时候,容蓁与她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也觉得很是投机。于是,两人时常一同商量着、料理着王府的花园。
这日宋瑾又是一大早就出了门,容蓁正觉得十分无趣,好在熬到了下午,世珍进府来了。她为那些山茶施了肥料,细心地擦着叶片,容蓁带着翎儿在一旁看着,只见她手势那般轻柔,容蓁道:“这些花草也亏得你这双巧手侍弄着,每一棵都生机勃勃的。”
“王爷吩咐过,这些都是王妃喜欢的,奴婢自然要好好打理。”世珍笑容温和,“奴婢也没什么别的本事,都在此了。”
“杨姑娘切莫这般妄自菲薄,院子里那片茉莉花也快开了,都是你的功劳。”容蓁笑道,“茉莉清香,花朵也娇美,不论是煎茶还是入膳,或是用来制香都是上佳,我听王爷说这些都是我入府前,就交由姑娘开始打理的,杨姑娘有心了。”
“奴婢哪里有这样巧的心思,都是王爷吩咐的。”世珍一边照料着那些山茶,一边道,“王爷说王妃素爱制香,王府中一年四季都要有时新的带香气的鲜花,所以才有了这些玫瑰、茉莉、晚香玉;又说起与王妃相遇那日,就是在苏王府那一株开得如火一般的木棉下,于是便有了那片木棉。这些花草都是王爷对王妃的情意。”
“情意二字说来轻巧,不过是男女相悦,彼此看着顺眼罢了。”容蓁俯下身,与世珍一起擦拭着那些山茶的绿叶,“这世上又有几对男女真的能做到别无二心,白头终老呢?”
世珍听着她这般言语,不禁抬头看了看她,轻声道:“王爷待王妃一往情深,王妃何以出此伤感之语?”
“有情却不一定情深。”容蓁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那叶子,似是在自言自语。
“许多事情奴婢不懂,但是奴婢自小就跟着父亲在王府伺候,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王爷对谁这般用心。”世珍语气仍然轻柔,“无论如何,王妃对于王爷来说,一定是不一样的。”
容蓁突然想起,那日进到书房时,他对着棋局的阴沉表情。容蓁不禁叹了口气,这个人平日里常常是轻佻又不正经的,那样深重的表情本不应该出现在他脸上,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在自己眼里,于是就愈发觉得看不清这个日日相对的人。
世珍见她表情郁郁,想了想,语气轻快地转了话头,道:“今日无事,奴婢与王妃一同备下些柳枝吧,清明都已经过了几日了,本就是要插柳的。”
翎儿见自家小姐有些不高兴,也赶紧在一旁道:“是了小姐,不如我们再去采些艾叶做些青团。”
“那东西最是腻味了。”容蓁道,“闲着也是无聊,不如找几个小厮来,搭个秋千吧,左右王爷也是没时间出门的,咱们也不便出门踏青。”
世珍听了这话偷偷掩着嘴笑了。容蓁却是带着翎儿急匆匆地去找人找材料搭秋千了,过了一会儿,宋瑾从外头回来,见到世珍在花园里,温和地冲她笑了笑,道:“来了。”
世珍行了一礼,宋瑾见她将那些山茶照料得甚好,又道:“怎么王妃今日没跟着你一起照顾她这些宝贝的花?”
“王妃说已经到了春日里,王爷公务又忙,必定是出不去王府踏青的。王妃怕无聊,带着翎儿搭秋千去了。”世珍笑道,“王爷去看看罢。”
宋瑾点了点头,道:“这些山茶花你多费心,若是中秋前能开一次花便是最好了。”
说罢他就去寻容蓁了,只见后院的一处空地上,容蓁正指挥这两个小厮搬着木头搭秋千,颇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架势。他笑了笑,趁着容蓁不注意,猛地走到她身后,开口道:“王妃今日怎么这样好的兴致。”
眼瞧着容蓁被他吓了一跳,他似是很开心的样子。容蓁抚了抚心口,道:“王爷回来了?今日可还辛苦?”
“坊间的小册子的确不少,官府查抄出来的也有几百本。”宋瑾道,“只是这写册子的人,还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容蓁眨了眨眼睛,道:“王爷可看了那些册子?”
宋瑾看了看她,脸上露出笑意来,又拍了拍她的头,道:“看过也好,没看过也罢,有些人到底是应该收敛一些,若是满腹才华却因为这样的事情丢了性命,才是大大的不值得。”
容蓁猜想他应该是怀疑自己认识写册子的人,也不多解释,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这些日子因为皇兄的差事,我有些忙,疏忽了陪你,明日正好空闲,我陪你出去踏青吧!”宋瑾伸出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至耳后,“自你入了王府,许久不曾出门游玩了。”
“王爷若有事要忙便去忙吧,不必寻时间陪我的。”容蓁转而对着那小厮道,“往那边树下搬些,再过些日子日头愈发照的人头晕,借些树荫吧!”
“陪你踏青便是明日最重要的事情了。”宋瑾道,“我之前便让人为你做了两身踏青的衣裳,都是今年时兴的料子和款式,选了你喜欢的那些素雅的颜色,今日晚些他们便会送来。”
“难为王爷还惦记着这些女儿家的事情,王爷既如此说了,那明日便一同出去走走罢。”容蓁道,“只不要耽误了王爷的正事儿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