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王爷是对王妃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了?”蒋衡挑了挑眉头,“所以那些费尽心思的作为,也没有丝毫真心在,不过是为了讨她欢心罢了?”
“今日你的话未免多了些。”宋瑾看了看他,“你只须办好我交代于你的事,王妃的事情自有本王来处理,你不必费心。”
“是景芝多言了。”蒋衡拱了拱手,“说来不过是怕王爷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到头来被这多情误了事。王爷不是平常人家的少爷,所以对于王爷来说,王妃自然也不是平常男子心里那个多才多艺、姿容卓绝的普通女子,而是能助王爷下赢一盘难棋的重要一子。况且对于寻常男子来说,娶妻最要紧的是娶贤,所谓贤贤易色,王妃这样的女子到了寻常人家,若是不做出改变,定不是个好妻子了。反而是在王爷身边能存着一份天然的本性,否则这般有意思的女子若是也成了那三从四德低眉顺眼的样子,也是憾事。”
宋瑾并不理会他这一大段长篇大论,抬手落下一子,道:“这一局棋,都是因为景芝你说话太多,才给本王留下了可乘之机,如今你可是输了。”
蒋衡哈哈大笑,道:“论起下棋,景芝什么时候下赢过王爷呢?不过是陪着王爷消磨时间罢了。”
宋瑾挑了挑眉毛,道:“你今日的话怎么这般多,本王倒是觉得,应该把王妃身边的翎儿姑娘叫过来,那个小丫头最爱与人说话,让她与景芝你好好聊一聊,你说可好?”
只见蒋衡听得宋瑾这话,身子微微一动,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僵。宋瑾看在眼里,笑得十分开心,笑完了又道:“说起来明日就是清明了,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暖和……”
“是,王爷可有什么吩咐?”蒋衡见他换了话题,连忙顺着他道。
“过几日,眼下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你去找人,将王府停在临洲河上的画舫打扫布置好,本王信得过你的眼光,要打理得雅致些,多放些颜色气味都清雅的鲜花,再让红菱提前布置好王妃素日爱吃的酒菜。”宋瑾停下想了想又补充道,“再添些丝竹乐器吧……总之若你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不如去问一问翎儿。”
蒋衡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道:“是,景芝定会为王爷安排好。”
“今日你先去罢!”宋瑾道,“本王有些累了,若有十分紧要的事,还是三更时从偏门入府到书房,再让杨叔传话过来。”
蒋衡离开后,宋瑾久久地坐在案前,盯着桌上的棋局看了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有人轻手轻脚推开书房门,将一只石湾窑蓝瓷盏放在他面前,他才猛地抬起头,只见容蓁正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声音轻柔:“我与翎儿新制的杏仁茶,王爷尝尝看?”
宋瑾却是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她,那眸子看起来异常的深沉,却看不出任何的感情,容蓁被他盯得有些心底发毛,只好问道:“王爷为何如此看着我?”
“我在想,若你没有嫁入王府,嫁与旁人会是什么样子?”宋瑾声音不大,“如今又是什么光景?”
他这番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容蓁也是愣了愣,继而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旁的倒是不知道,只是肯定养不活那些山茶花。”
宋瑾的神色原本绷得紧紧的,听了她这番话也松动了许多,他拿起那盏杏仁茶尝了一些,道:“不似府里平日制的那般甜腻,倒是多了些花朵的清香,是如何制的?”
“前些日子我带着翎儿在王府的花园中采了些玫瑰花蕾,花蕾香气会比花苞更浓郁些,原本想如寻常做法般将杏仁粉和糯米粉用沸水熬制好了,把花蕾放入配料中一起放进去,后来我想着若是将普通的沸水改为用玫瑰花蕾熬制的水味道可能更为清香,便采了些清晨的露水熬了玫瑰水,再来熬杏仁茶。”容蓁道,“都是些家常食材,不知王爷是否喜欢?”
“肯在一道寻常吃食上费这么多功夫的,想来也只有你了。”他拉过容蓁的手,“我自然是喜欢的。”
“方才我见蒋公子离开了,王爷却迟迟没从书房出来。”容蓁没有挣脱他的手,“我有些担心,便直接进来了,见你坐在这里发呆。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容蓁的语气很是温柔,宋瑾的眼神却是暗了暗,又一瞬间恢复了清朗,他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不过是想着眼前的棋局罢了。”
容蓁知道他是不愿说,也不多问,只淡淡地说:“这已是一盘不可能再算计的棋了,王爷既然已经赢了棋局,大可不必再为了它忧心。天色不早,我先回房了。王爷忙着也别忘了趁热饮了这盏杏仁茶,杏仁镇咳化痰,理肺润肺,这个时节多用些对身子有益。”
说罢,容蓁不再扰他,扭身出去了。宋瑾见她轻轻合上了书房的门,不由得叹了口气,又饮了几口杏仁茶,花香满口,回味悠长。这杏仁茶不过是民间早餐常用的一道普通食物,她却用了这般大的心思,想来这杏仁粉也是用杏仁现磨出的才能得如此醇香,也只有她这样无忧无虑的女子愿意花费时间去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女子,如何能懂自己的这些事?她的世界就如同她那双眸子般黑白分明,她不会懂的——宋瑾这样想——她也不必懂,这样的女子可以喜欢,可以宠,可以哄,却偏偏不能爱,若爱了就是软肋。
眼下的局势就像他面前的这盘棋局一般,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里,赢得意料之中。只是宋瑾却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在试图挣脱控制,向着他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着,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惧怕。
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来,他脑子里总是时时响起那个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