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容蓁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正斜倚在床头的宋瑾。只见他穿着大红色的寝衣,手上翻着一卷《聊斋志异》,一脸的悠然自得。他的侧脸看起来棱角分明,一双眸子因着看书微微低垂,反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与平日不同的沉稳与内敛。寝衣轻薄,甚至能看到他身体的轮廓,他远比寻常看起来结实,举着书的手肘微微弯着,甚至能看到他臂膀处的肌肉。
容蓁从未如此靠近而又细致地打量一个男子——况且这个男子此刻还这样躺在自己的榻上,虽是赏心悦目,她一瞬间还是有些慌张,不自觉地拽了拽被子。
感觉到身边人那点儿细微的动静,宋瑾扭过头,看了看刚醒来却还没回过神的容蓁,笑着道:“蓁儿睡醒了?”
容蓁看着他的样子,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思考什么。她的手仍然牢牢地捏着被角,看起来有些小小的紧张。
“你放心,不用怕。我昨夜一直睡在外室,不曾进来过。”宋瑾看着她那一脸茫然的神色,只觉得有意思极了,“只是总不能让下人们看到我们新婚就分居两室,对不对?”
容蓁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点了点头,又道:“王爷起得这样早,今日是要进宫请安的,怎么不叫我呢?”
“看你睡得这样香甜,叫你作甚。”宋瑾合上手中的书,“左右皇兄都得要等到下朝后才能召见,母妃也不会与你计较这些。昨日你辛苦了一天,自然是要让你睡饱了才好。”
“王爷说得容易,若被旁人知道了,又要说我不讲规矩。”容蓁慌慌张张地起身,“再说母妃不怪罪是母妃宽厚,若是我不守着规矩去请安那就是我不孝了。”
“蓁儿睡着的样子甚是可爱,我不知不觉就看呆了,这才误了时辰。”宋瑾听着她跟自己一起喊“母妃”,心里头说不出的顺畅,于是忍不住打趣道,“这么说起来此事还是要怪蓁儿自己。”
说罢,他也丝毫不给容蓁回嘴的机会,扬声冲着房外道:“来人,伺候王妃梳洗。”
门“吱呀”一声响,翎儿带着几个丫鬟低着头进来了。翎儿手上拿着盥盆,伺候着容蓁洗漱。有两个丫鬟执着宋瑾的衣物上前,正欲服侍他穿衣,谁知他伸手拦了拦,道:“从今以后,这些近身的事情本王只需要王妃来做,你们就不必伺候了。”
那两个丫鬟只好退后了两步,将衣物送到容蓁手边,容蓁见状,只能接过了,替宋瑾穿上,那丫鬟又递过一条腰带,容蓁将那腰带从宋瑾身后穿过,那是个很像拥抱的姿势,两人离得很近,近得容蓁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容蓁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慌张,手上的动作也乱了起来,半天都系不好那条腰带,宋瑾笑着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系好了,又对那几个丫鬟说:“如今府中只剩下你们几个平日里不爱生事的丫鬟,翎儿是跟着王妃进府的,素日里十分能干,以后你们便听她吩咐吧!”
几个丫鬟低头道了声是。宋瑾又道:“本王身边今后就不需要丫鬟伺候了,你们好好伺候王妃便可。”说罢亲昵的摸了摸容蓁的头,对她说:“我先出去了,你梳洗好后便过来,我就带着你进宫去。”
宋瑾出去后,翎儿走上来替容蓁更衣,她笑着说:“王爷还真是疼爱小姐呢!”
“是啊。”容蓁低低地说了句,然后对翎儿说,“快些为我梳妆吧,今日进宫,迟不得的。”
等容蓁梳妆完毕,一出门就看到宋瑾早已等在马车旁,他身边站着的是杨叔,杨叔看见她,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老奴见过王妃,王妃安好。”
容蓁被人这样郑重地称作王妃还是第一次,她的脸有些红,这位杨叔之前她也是见过的,看年纪也知道是跟在宋瑾身边的老仆了,她连忙伸手虚扶了一把,道:“杨叔不必多礼了。”
宋瑾在一旁含笑看着她,对她伸出手,她几乎是本能地,将手搭了上去。方一触碰到那只手,她又像是触了电似的想要把手抽回来,却被宋瑾一把攥住了。下一秒,她已经被他一把拉上了马车。她是坐过这驾马车的,当初与他和安阳侯一道去找茉莉时坐的似乎也是这辆车,当时车里还多了一个楚逸,可是仿佛却比现在宽敞得多。眼下车里只有他们两人,空间反而更加逼仄起来。好在王府离宫门并不远,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宋瑾依旧扶着容蓁下了车,门口有几个内监垂首站着,见他们来了,皆行了行礼,道:“四王爷和四王妃安好,皇上在养心殿等着召见二位呢!”
二人跟着几个小太监一路到了养心殿,进去的时候元崇帝正在书房中看折子,小德子客客气气地道:“王爷王妃稍候,奴才先去回禀陛下。”
两人在书房外候着,约摸着有一炷香的功夫,小德子方才低着头出来,道:“王爷王妃请进。”
彼时容蓁穿着觐见皇上的宫装,身上妆饰重些,早就已经站得腿脚发酸。宋瑾面色如常,却在她迈出第一步时就稳稳地扶住了她,携着她的手一起走进了元崇帝的书房。
两人向元崇帝叩首行礼,宋瑾朗声道:“臣弟携新妇给圣上请安。”
元崇帝并不叫两人起身,他拿起桌上的甜白釉茶盏轻抿了一口,又将茶盏放在桌上,那是上等的甜白釉,和桌子触碰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嘡啷”声响。容蓁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皇上开口也不敢起身,她微微扭头,只见宋瑾正低着头,面色坦然自若,她也只好低下头继续跪着。
元崇帝又喝了两口茶,这才轻飘飘地道:“起来吧,新婚第二日就让你们这么早来请安,实在是辛苦了。小德子,赐座。”
宋瑾道:“谢皇兄恩典。”而后站起身来,又细心地扶起了容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