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管事的就过来传话,三路人就要分开,老两口和两个小儿子,在哪个县哪个村,用什么身份,交代得清清楚楚,其他辆马车也会向不同方向驶去。
林正方虽然说不出话,可两个儿子领着妻小和他们道别时,他的眼泪和口水都止不住地往外流。
有人解释道:“二公子会在后面而林二爷一家汇合。”
原以为自己会痛得肝肠寸断的廖氏,想到大儿子带着一家子抛弃老宅的人,这个孙子如今也不能亲眼瞧了再道别,可嘴上反而安慰大家道:“虽然分开了,可一家人的日子会过得好好的,总能再见。”
林锦茵心知是老太太的自我安慰,上前扒在她耳边悄悄道:“奶,如果以后我回来,以后每年的三月十七巳时,你都在城隍庙去上香,我们一定能再见面!”
天地原本是黑压压的一片,可交接处的云彩开始染了光晕,越染越宽,好像天地万物突然就开始醒了,周围的鸟叫虫鸣也开始欢快起来,管事立即制止他们絮絮叨叨,吩咐几路人马上车远去。
廖氏看着还不能动的男人,两个尚未娶亲的儿子,反倒比所有人沉稳:“我们安稳下来,就开始给老四老五寻亲。别人问起你们哥那几房人,就说是跟着岳家讨生活吧。咱们还要买地、买牛,把日子过起来,等着他们以后回来,你两个哥哥和自己老婆孩子一起,能把日子过起来……”
就在廖氏絮絮叨叨时,林守礼这家人往西北去了,前面的马夫做了交代:“主子说几位先到窦城,林三爷养养伤,林婶子见见故人,或许能想起什么,两位姑娘那边也有师傅等着。诸位没什么可操心的。”
林锦芷听到那句“师傅等着”,不由想到自己想进山里试试身手时,碰到那位沈公子。看样子他跟踪了一段路程,如果不是看自己的身手和他完全不一样,特别是自制简易弓箭的射程,他或许就不会现身,那么就不会有后面的发现灵芝,卖灵芝这些变故了!
如果没有变故,自己也不会甘愿当村姑,还是会惹出其他事端吧。林锦芷有些自嘲,还是没有习惯啊,没有弄清楚这个时代的规矩,有些冒失。
那个马夫还交代了什么,林锦芷无心去听,反正她如今这对父母和幼妹对她不错,看着她娘惊喜和发光的面颊,等着她们的应该不错吧。
而二房则是北上。
林守义拉住前面的马夫:“大哥,我大儿子在……”
“他在前面的县城等你们。”
……林守义肚子里想要装可怜求同情的话,都说不出了。只好叹着气,抱着脑袋缩在马车一角,两个小儿子昏昏沉沉地躺着他们娘怀里,女儿靠在车壁,好像在想在什么。
唉,只能等着看了。
耳边的吆喝声越来越响,林守义掀开车帘一瞧,果然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县城,想到大儿子,他的心里敲起鼓,他们一家人真是前途未卜。
林锦茵反倒心里很舒坦,与男主女主都挂上关系,由他们铺好的路,自己怎么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是蝼蚁,几个兄弟是一定要读书识字,考上功名,而自己则要让爹娘立起来,好好挣钱。
以后自己有钱有兄弟有能力,还怕日子不好过?
响得挺美好时,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唉,怎么家里人还愁云惨淡的样子,而自己已经开始想着吃吃喝喝呢?
很快就到了地方,林守义听着儿子在里面等他,已经顾不得马车里其他人,跳下马车先冲了进去,等林锦茵和杨氏一人拉着睡眼朦胧的三郎和四郎进去时,就看见林守义拉着大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不够似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书生。
一个很眼熟的书生。
她有机会见到的读书人不多,干脆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个书生,仔细想想,自己是什么时候见过的他。
对了,是那次卖花时,和第一男配陈宁在一起的书生。
可眼前这人,分明和之前很不同。
整个人显得成熟很多,内敛很多,是人情冷暖的体悟,是世态炎凉的结果,繁华落尽人走茶凉,不是书上的几个大字,而是刻在自己心里的酸楚。
那人好像是觉察了林锦茵的眼神,对着她淡淡一笑。
这笑着的眉眼,她更熟悉了……
是他!
是那个她已经假装忘记却被男主表弟提起的,受伤的黑衣人!
他和二郎是什么关系?
不过他肯定是男主的人,倒不会有危险。
萧廷章看着林锦茵的面色变了又变,猜到她真是认出了自己,反而大笑着点头,旁边的父子听到他的笑声,顺着看到进来的几人,林二郎撇下老爹,把已经清醒过来的两个弟弟抱着,口里喊着:“娘,二妹。”
一家人在一起了!
对于林守义而言,他还不懂原生家庭与新生家庭的定义,可他就像个普通人而言,当有了儿女后,自己关注的重点和或者的意义,都是为了自己的骨肉。
当儿子和大家汇合后,才觉得是一家人在一起了!
心里才放松,可儿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炸了:他带着杨氏和连个儿子先走,大儿子与大女儿另有安排!
林守义前一刻还谢天谢地,一家人可以一起走,可现在却被儿子这一句话惊得想问,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不仅被迫一大家子连夜逃离,还得分开走,到了现在,还得和儿子女儿分开?
眼看林守义脸色就变了,林锦全立即道:“爹,我准备明年就参加童生试。”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林守义的注意力,他还记得自己内心深处,也想改换门庭的事。
如今家里出了这么些事,可不是还和有能力的贵人有了关系吗?
林锦全再接再厉:“那位萧公子学业不错,是出来游学的,我和他一起走,也是涨涨见识,等明年咱们家安定下来,我就开始参考。”
林守义有些心动:“那我们一家人慢慢走?”
“我和弟弟这科举不能落下,后边的消费不少。你和娘他们先过去,摸清楚哪里的情况,该置业就置业,还有私塾、夫子的情况,你都得摸清楚。我和妹妹晚些就到。”
林守义被自己儿子绕的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有意识到女儿留下来做什么。
林锦茵在心里警醒自己:可千万别让自家爹和二哥的关系,变成爷爷和大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