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全和林锦茵都看出了林守义的窘迫，林锦全眼里的痛在增大，林锦茵知道一家子都入了误区，不敢藏拙，赶紧问：“二哥，你觉得现在爷爷生大伯的气，可他会在外面说大伯的不是吗？”
林锦全不以为然：“怎么可能？家里靠着大伯免了钱米虽然也折算银子，给了大伯，可里长村长，那个对我们家不客气几分？就冲这，爷爷也得在外面说大伯的好。”
林锦茵看见林守义注意他们兄妹的谈话，又问道“二哥，你认为，读书的用处是什么？”
林锦全立刻道：“金银珠宝，高官权势，美人田地，只要读书科考及第就有可能得到。”
林守义听到这，不再为之前纠结，拿出当爹的架势，狠狠骂道：“你小子既然知道，还说不读书？你看看你爹虽认得字，可和你大伯差得多远？”
林锦茵摇摇头，说：“爹，不是这样的。你看到的是表面。”
林守义有些吃惊：“什么表面？”
林锦茵期待今晚是改变二房思想的第一步，开始提问“人你可以选出生的时间吗？”
林守义虽然不知女儿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还是认真回答：“当然不能。”
“可以选择托生到哪家吗？”
“当然不能。”
“出生后，可以自己选吃什么，做什么吗？”
“不能！”
“启蒙的先生，爹是自己选的吗？”
“怎么可能？”
“读背的书本，是自己选的吗？”
“闺女，你莫不是疯了？问的什么荒唐问题”
林锦茵摇摇头，一本正经继续问“爹，不是你自己选的，那是谁帮你选的？”
林守义疑惑道：“人人都是爹娘做主，先生做主啊。”
林锦茵紧接着问“爹为什么不自己选？”
林守义有些不耐烦道“小孩子哪里能自己做主？”
林锦茵紧接着问“爹喜欢这些选择吗？”
林守义迟疑了下“有的还是喜欢，有的无所谓，有的心里还反感，可是没办法。”
林锦茵继续道：“爹就很想自己做出选择，对吧？”
林守义中气十足，认为自己说的天经地义:“当然，人人都愿意自己决定。”
林锦茵突然很严厉地问：“所以，爹在认真读书和不认真读书之间，选择了不认真读书？所以，你在读书和不读书之间，选择了不读书？”
林守义瞪大眼睛盯着这女儿，好像想发火，闭了闭眼好一会才说：“爹当时的情况和二郎不一样，那时你大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读书种子，爹在家里被你爷爷责骂，在学里被先生责骂，就是一起学习的同窗，被老师责骂不如老大，也把这些气撒在我身上。”
林锦茵静静看着林守义，林守义激动的情绪慢慢消失了，有些手足无措，她才轻声说道：“无论说什么，爹都无法否定一件事，你做出的选择是最错误！”
林守义脸涨红了了，喘着粗气：“是的，我选择了错误，所以我才要二郎好好念，继续念。”
林锦茵摇摇头：“爹，二哥从记事起，就被告知向大伯学习；而你私下没少抱怨爷爷偏心，大伯是家里的吸血虫，如今家里，除了大房，就二哥一人读书，他心里的压力不比你当年少，你不要再压他了。虽然你现在后悔，当年，没有继续读下去，可真让你那时候重新选，你更愿意离开那个天天作比较的环境吧？”
林守义有些无力地搭着脑袋，林锦茵却突然又问：“二哥，读书有什么用？”
林锦全：“读书，可以让我们更好的生活。”
林锦茵还是摇摇头，眼睛看过屋子里每个人，一字一句道：“读书，是为了可以更好地选择！”
“我们生而为人开始，父母、吃喝、环境等一切，都身不由己。这个世上总是逼迫我们不停地选择。”
“爷爷想改换门庭，所以他选择牺牲其他儿子的权益，爹才选择了一个最后悔的反击方式。”
屋子里一时只听到各人的呼吸声，灯花爆了一下，好像把沉思的人唤醒了，听懂了每个字却听不懂每句话的杨氏紧张地看着丈夫、儿子和女儿；三郎、四郎虽然也听不懂，但是却知道是爹和二哥、二姐在谈论读书、选择，好像是很重要的讨论。
林锦茵缓了缓，又问“二哥，你如果中了童生，爷会舍得在你身上花银子吗？”
“应该会吧。”
“那你为什么不努力考童生？”
“我……”
“如果读柳先生的班呢？”
“有八成机会。”
“那为什么不去考柳先生的班呢？”
“那就得在白先生的学堂练练题，那可得一两银子一个月。”
“哥，你看到爹后悔的样子了吗？你也要做错误的选择吗？你觉得爹是走爷爷的老路，是因为你会像大伯那样，做家里的吸血虫吗？”
“当然不会。可我……”
林锦茵看到林锦全的脸色，打断道：
“爹当年你没有继续读书，为什么不选择当学徒？”
林守义回忆当年，道“当学徒是要交费用的，你爷不舍得。”
“为什么不选择当账房？”
“说什么胡话呢，爹认得的那些字，哪里就够做账房？”
“如果爹再多读些书，虽然不能做个账房先生或者二掌柜，那有没有县里有没有不需要交钱的活计？”
林守义愣了愣，认认真真回忆了一下：“还有一个，有个书肆，招的伙计是要考试的，考上后提供食宿，每个月五百钱。我后来听说，书肆的伙计后来又陆陆续续考上秀才，或者给人做幕僚。唉！”
屋子里没有人说话，便是才六岁的四郎，也听出他爹那声长长叹息里的后悔。
林锦茵盯着林锦全眼睛“二哥，静下心来读书吧，我听说读书人就算没有科举及第，也只会后悔选择读书蹉跎了几年光阴，而不是无路可选！就算有烦恼，也只会是因为路太多，而不是因为无路可选！只有读书人，才有资格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道路！
二哥，家里就是那么几亩地，爷爷还偏心，咱们也不指望。我们二房你是长子，你明理，有远见，才能带着我们二房过上安定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