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玄轶初见是在五年前的春天。
灵珊年方十五,在唐家被大师兄气到忍无可忍,一挑包裹去闯荡历练。
唐老爹为女儿有此勇气深感欣慰。絮絮叨叨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和江湖十大骗术,让她换了个名字离开巴蜀。
彼时江湖上不大太平,墨麟宗又收入了稀世神兵孔雀翎,至此,红叶、青龙首和孔雀翎三件稀世神兵统统归入墨麟宗,其门人气焰愈发嚣张,江湖各路人心惶惶。
唐老爹起初还不太放心,派了人手暗中跟着,一晃过了三月,发现灵珊只挑荒郊小镇走,从不招惹是非,乖巧至极。
过年时灵珊回了趟唐家,唐老爹见她小胳膊小腿都挺结实的,还往上窜高了小半个头,甚是满意,第二年又放她出门去了,顺带撤了跟着的人。
结果这一走就出了事。
唐灵珊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有些人行走江湖求的是绝世好剑,有些人为了武功秘籍,有些人为了拜师学艺,但唐灵珊不一样,她为了美食佳肴和玩艺作坊,前者是为了填饱她自己,后者是为了精琢她的傀儡娃娃。
不论是上了天下名谱的,还是山野小特产。只要她觉得好吃好玩,便一定多呆个几天学到透。
游历半年,唐灵珊已然知道“蜀中唐门”在江湖中的地位。是以为了防偷防盗防小人,灵珊小朋友牢牢遵循十大防骗守则,隐姓埋名,缩衣节食,不带现金,除了买娃娃配件,其他一律从简。
开年春,唐灵珊路过华山脚下的云家坡,在村头驿站吃了道葵纤山药,惊艳无比,流连忘返,当机立断要学成这道点心再走。便交了巨额学费,在村头嬷嬷的一处闲置茅屋里住下,背靠着华山,空气甚是清新。
这天,春雨又落,灵珊撑着油纸伞去青草路边采葵纤草。
青草绿的山脚下,雨渐渐大了起来。
灵珊索性收了油纸伞,躲进一旁的破茅屋避雨。她坐在破落的窗沿旁,望着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不远的青葱山头上,想起自己在此已然逗留了一月。
思及昨日份的葵纤山药,毒性药性已掌握得甚好,嬷嬷赞不绝口,不如明天就离开云家坡,去别处看看吧。
就这么想着,忽然,一个青色的影子撞进了视线。
灵珊一愣。什么东西?下雨天和青蛇更配吗?
灵珊握紧手中的皮囊子,里面泡着她昨天采回来的山枸杞,然后悄悄坐起身往窗外探了探脑袋。
是一个青色衣袍的年轻男人。
那人身姿修长,此刻抵在檐下的梁柱上,一身湿透,束起的长发垂下了一半,被雨水打得零散,右肩上,染了一大块触目惊心的红。
他的脸上并不像身上那么多污渍,只是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微微喘息。
察觉到她的视线,那男人忽的睁开眼,正正与她对视。
是一双寒潭般的眼睛,清冷又深邃,与好看的眉峰相映成辉,瞬间印入灵珊的心底。
灵珊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眨了两眼。
那男人眉头一蹙,忽的就从梁柱上滑落了下去。
屋外瞬间响起肉体撞击地面的钝响,把这破败的茅屋震了三震。
灵珊抖了抖,深觉这跤摔的一定很痛,不如昏过去还好些。
她悄咪咪的走出去,那青衫男子果然已经不省人事。
三月的春雨绵密如轻烟,灵珊对着他如新花辉月一般的面庞瞧了好一会儿,慢条斯理的扭开手中的皮囊子,小酌了一口枸杞茶。恩,还是温的。
唐老爹在她出门时交代过,她们唐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吃穿不愁,路边的东西不要捡,不用贴家用。
于是灵珊乖宝宝站起来,径直离开。
没走两步,脚步又顿了下来。
东西不能捡,人可不可以捡不捡呢?唐家缺不缺人?
灵珊又回想起老爹收门徒时,嚎啕着世风日下,薪涨船高,人不好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