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莫漓分明是亥时六刻就已经离开了漪青阁,她又如何会在子时看见她?
莫漓看向说话的人,是个眉眼清丽的女子,年纪看上去要比自己稍大些,应也是漪青阁的姑娘。
她不认得这人,那她又为什么要编出这样一段谎话来?是帮自己?还是别有用心?
莫漓静静观望着。
而那女子看似有十足把握这个谎言不会被拆穿,一脸稳当的表情。
“你是何人?”狄少琛问女子。
“小女磬音,是漪青阁的姑娘。”女子答。
“婵予姑娘说子时一刻在濡沫姑娘房里看见了二殿下,而你却说子时在后院看到了莫三小姐和二殿下一起。你们两个中总有一个看错了,或者是说了谎。”狄少琛断言。
只听婵予激动地指着磬音道:“她说谎!”
狄少琛眯起眼看了看婵予,“那婵予姑娘的意思是你能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婵予显得有些激动,肯定道:“回大人,是的,小女肯定!”
狄少琛兀自笑了笑,转向磬音问道:“那磬音姑娘你之前是认得莫三小姐?又怎么肯定看到的就是莫三小姐?”
磬音不急不缓答:“回大人,小女并不认得莫三小姐,而后院灯光昏暗,小女确实也没有看得十分清楚小姐的长相,所以也不确定自己看见的就是莫三小姐。但是二殿下小女是认得的,所以听婵予说看见二殿下子时一刻在濡沫的房里感到非常奇怪。”
“所以,你并不能证明子时看到了莫三小姐。”
“人是和二殿下在一起的,小女觉得,是不是莫三小姐,这应该二殿下最清楚吧?”她边说边向慕容若云瞟去。
“她说谎!二殿下明明在濡沫姐姐房里!”婵予依旧喊得有些激动。
此时,濡沫开口道:“回大人,磬音没有说谎,子时一刻时,小女房里的并不是二殿下。”
濡沫这一开口,婵予更激动了。
“姐姐之前明明说莫三小姐来找你时和二殿下装上了,怎么这会儿又说二殿下没跟姐姐在一块儿了?姐姐是二殿下的人,又怎么可能和其他男人……”
婵予话没说下去,就见濡沫先是苦笑了一声,道:“妹妹看见自己男人勾搭别的女人吃味儿?难道我就不能同妹妹一样吗?”
说完,她又神色复杂地瞥了眼慕容若云,而后一副羞愧的样子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是小女无耻!也正因如此,小女先前才不敢说实话……”
原来是给殿下带了绿帽子……
这下,堂下人心里更乐呵起来。
三个女人此番各有说辞,实际上这番争辩并无法判断谁说了真话谁说了谎。但历来三占从二,濡沫又以折辱自己印证了磬音的话,眼下的势头明显朝向了莫漓这边。
慕容若云扬起他清冷的眸,冷声开口:“既然有了证人证明本王没有说谎,莫三小姐也就没理由在此受辱。人,本王带走。至于那些诬陷之人,狄大人,吴大人,你们可得好好查查。”
狄少琛和吴慎立刻躬身领命。
慕容若云再次挑了挑眉,阴冷笑看着底下的人,道:“尔等今日辱她之人,本王可是都记下了。”
说完,他拽着莫漓转身就往刑堂外走。
莫漓转过身便立刻对上了角落里莫佶的眸,他锐利的眸光洞若观火,接触到莫漓的目光后,他嘴角上扬竟勾起狡黠的意味深长的笑。
这个笑,是何意?
她这个混账二哥这次果真让她刮目相看,全然不似她平日府里看到的那样只是单纯的混账。
莫漓随慕容若云刚走出刑堂,身后就有人匆匆追了出来。
莫漓回头,就见邢仵作恭敬朝慕容若云行礼:“殿下。”
慕容若云站定,转身看向老仵作。
邢仵作打量了下莫漓,又看向慕容若云,谦卑道:“卑职不知您会来,差点酿了大错。”
慕容若云摆手表示无碍。
仵作松口气,随后正色道:“关于此案,卑职有一事禀报。”
“邢先生请说。”
“卑职想来,凶手或许是故意让我们查出死因。用天雄和附子如此明显的配伍,为的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
慕容若云轻笑了笑:“自然。若是不让你查出死因,他们又怎么有契机知道他们想知道的呢?”
仵作又看了看莫漓,立刻知晓慕容若云所说意思。
“所以这位小姐是……?”他询问。
慕容若云不置可否笑了笑。
老仵作似恍悟,遂问道:“那死者受的内伤,可是殿下所为?”
慕容若云似笑非笑道:“先生觉得呢?”
老仵作了然道:“那便是他们故意让他受了伤。因为经脉已然受损,就全然不用担心药物过量引发的中毒,因为毒根本不可能到达全身。只是卑职不明白的是,明明可以用更为干脆的方法,为何他们如此大费周章?两种药物配伍是极易引起过量的,而他们却选择用另一人来下此药,这未免太过冒险!”
“天雄和附子,二者如若过量配伍会有何种后果?”慕容若云问。
邢仵作答:“重者毒入经脉,轻者血行失畅。”
慕容若云听完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深邃表情来。他看向邢仵作,嘱咐道:“里头那些人,就拜托先生一个个验过去。”
老仵作拱手领命。继而又道:“卑职还有一推断,身上带毒之人或许也并不是下毒之人。因为懂得这样的配伍,下药之人的药理可谓了得,不是一个青楼女人能够做到的。”
慕容若云听了勾唇一笑,眸色深不见底。
“回堂上后,哪些人不该查,你也该明白。”
“卑职明白。”
老仵作说完,行礼告退。
走了两步,却又折回来。
“殿下,还有一句话是狄大人让卑职带给您。”
“先生请说。”
“大人说:周遭之人,有画虎扮虎者。可虎骨难画,扮虎之人必露马脚。”
慕容若云听完再次勾唇笑了笑。
身边的异样,他也早已察觉。
“多谢先生,转告狄大人,本王已知。”
老仵作恭敬拱手回堂上去。
莫漓静静听完二人对话,有些惊讶。
她看着邢仵作走远的背影,不由蹙了蹙眉。在堂上的时候,邢仵作的作为一度让她以为他和莫佶是串通一气的。但如今看他对慕容若云的态度,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她又看向慕容若云。这个男人和刑部、和邢仵作、和狄少琛,和漪青阁这些人的关系真是微妙又复杂。
正当她目不转睛看着慕容若云的时候,眼前的男人突然凑近过来道:“下次可还要去青楼玩吗?”
莫漓一下回过神来,她愤然道:“以为我想去那地方玩儿吗?若不是殿下喜欢到那种地方,民女嫌弃还来不及呢!”
慕容若云笑了笑,道:“看来是本王的错了?那本王给你道歉如何?”
莫漓丝毫不客气,“本来就该!尤其昨晚还莫名其妙朝人黑了脸!民女昨晚可是特地向殿下道谢的,殿下可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是么?特地去向本王道谢,你难道不是要找濡沫而碰巧遇上了本王吗?”慕容若云笑道。
说到濡沫,莫漓问道:“濡沫其实昨晚是和殿下在一起的吧?刚才是为了帮我脱罪故意那样说的?”
慕容若云笑看着她,“你觉得呢?”
他问她做什么?
濡沫怎样与她又有什么关系?莫漓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可她心里隐隐又感觉有些闷闷不乐。莫漓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闷闷不乐是因为觉得濡沫在说谎,还是因为担心她说的是真的。如果她是说谎的,那昨晚濡沫就是和慕容若云在一起,二人衣不蔽体在房里的样子一下子进到莫漓脑子里,让她心烦气躁。但若她说的是真的,她可是慕容若云的女人,难道他都不生气?
“是真是假都是殿下的事!与我何干!”因为心里烦乱,莫漓没好气地说。
这话让慕容若云抿起嘴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莫漓烦躁地都想打他一巴掌,要不是因为他是二殿下,她可指不定真会打上去。
不过,如果濡沫说的是真的,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莫漓脑海中忽然掠过之前看过的,濡沫那日在看得那本药经上的一段话。她记性极好,基本记得该段的全部内容,而这段话,刚好是记载乌头的。
“经云∶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是故阳因而上,卫外者也。人病有四,曰痹、风、痿、厥,乌力唯宣痹、风。阳行有四,曰升、降、出、入,乌力唯从升、出。但阳喜独行,而专操杀业,在刚愎人所当禁忌。”
而此段落附近,濡沫还记了另一段话:“房中之事,可以延年益寿,亦可以杀人。譬之水火,知其用者可以养生,不知其用者立死。”。
濡沫研究过乌头,亦乌头用于房中之事。
想到这里,莫漓不由地就把之前邢仵作说得那毒理了得的下药之人与濡沫联想到了一起,顿觉浑身一阵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