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启东的记忆力很强，在临阳分队没有哪个警察能超过他，虽说他只见过罗寅一面，而且还没说过话，印象不深，但罗寅的样貌在那，他可忘不掉。
“你叫罗寅对吧，几个月前的聚餐上我们见过。年轻人，你记性这么不好？”金启东意味深长地拍拍小齐的脑袋，小齐心领神会，背着书包跑回了家。
警察跟踪他，肯定没好事，不可能是来请教一些法医学的知识的，背两个基本的知识点都吞吞吐吐的，肯定不是法医学爱好者，这只是幌子，目的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和他谈话。
不过现在话也说了，他不想再和他们两个毛头小子浪费时间。
颜瑾宜向前一步站在不知所措的罗寅身前，礼貌地伸手问好，“是我让罗寅带我来找你的，你好，我是颜瑾宜，临安警队的警察。”
“临安警队啊。”金启东挑眉后转过了身，心想也就是个普通的警局，没必要再客客气气的了，“我不熟，趁我没发火之前走吧。”
两个普通警察居然跟踪一个法医回家，传出去成何体统，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浮躁，一个个的都不像话。
“金法医，很抱歉跟踪您让您多有不便，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就占用您几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不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就一个问题就好。”
“文媛的案子，你肯定还记得吧。”她张开双手挡在金启东面前，不打算再拐弯抹角下去，文媛的案子才过去大半个月，他的记性这么好，没道理不记得文媛的尸检报告的。
“知道什么！你烦不烦！我们很熟吗？跟踪我？几个意思？还说什么文媛，当自己是谁呢？啊？”金启东的态度立马变得强硬起来，慈父面容展现出要干架的气势。“文媛”两个字如同瘟疫般让他避之不及，过去半个月都没人再提起，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挨过去了，结果颜瑾宜一句话让他恐慌起来。
他狠狠推开颜瑾宜，她一踉跄膝盖疼了起来，差点摔在地上，还好罗寅及时过来扶住了她。
“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推人呀？”
“离我远点！别再跟踪我！”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罗寅吃着烤肉，还是为此愤愤不平，吃了一块就放下了筷子，扭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别气啦，吃饭吧。”颜瑾宜夹了一块烤肉到他的盘子里，心情看上去不是很糟。
“瑾宜姐，你不气吗？”金启东可是差点把她给推倒的啊，她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的？
“他心虚了，至少我能知道他交上去的尸检报告肯定有问题，这也算一个收获吧。”金启东之前的态度一般，真正发火是在她说到文媛两个字后，可见他对此的敏感和逃避。
“瑾宜姐，那接下来怎么办啊？对了！他那个儿子是他最大的弱点吧！”罗寅猛地拍桌，把周围的顾客和服务员给吓了一跳。
颜瑾宜不可思议地拿起旁边的干净筷子敲向了他的头，“疯了吧，我们是警察，你想干嘛呀！歪念头不许动。”
罗寅可没有想要对金启东的儿子做什么坏事，委屈地嘟着嘴，“我哪有那么想，我是想和他儿子弄好关系，让他儿子去说情嘛。”
......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说着说着，忽然用双手托起下巴盯着玻璃窗外的夜景发起了呆，“孩子是他的苦衷吧，他会不会是被迫的？如果我们找他要报告被人给发现了，他的儿子会不会出事？”
那么乖巧懂事的男孩，她可不敢想象他被坏人抓住的场景。
罗寅用夹子夹了点菜到她碗里，边吃边说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吗？他们怎么敢公然挑战法律啊？”
“法律，不是用来束缚普通公民的吗，对他们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来说算什么？”她漫不经心地吐槽了一句，却没想到此话扎到了罗寅的心。
罗寅艰难地咽下口中的食物，抿着嘴唇拿起了放在手边的饮料。
“我，我不是说你......”她后知后觉，赶紧解释了一遍，“我是说那些被钱和权势蒙了心的恶人们。”
罗寅自然知道她没在说自己，没计较那么多，“没事没事，有口无心有口无心，我明白的。”
其实颜瑾宜说得也不错，很多上流社会的人出了事，多出点钱找点关系，一件案子就摆平了，就像文媛的案子，因为牵扯到文家的声誉，不断被压下，到现在一点破案的进度都没有，再过一段时间，怕是都不会有人再记得文媛这个人了。
“其实说到孩子，李队长也有个女儿啊，叫李蓉，那姑娘多才多艺，去年还拿了个舞蹈比赛的冠军呢。”罗寅随口一提，颜瑾宜却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你说什么？李队长还有女儿？他女儿不是死了吗？”李墨的桌上摆着一张小姑娘的照片，她有为此特地去问过同事，同事说那是李墨死去的女儿。
原来，李墨不止一个女儿啊。
“他的亲生女儿是死了，李蓉是他领养的，你不知道啊？”警察局的人都知道啊，除了新来的几个实习生不大清楚外，他还真没想到颜瑾宜也不知道。
“这我真不知道啊。”她自然没理由撒谎。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有个大胆的想法不自觉地冒上她心尖。
李墨失去过一个女儿，那他肯定会更加珍惜自己的亲人，李蓉虽然是他的养女，但在他心目中肯定很重要。如果说金启东逃避是因为他的儿子小齐，那李墨压下案子的苦衷应该是他的女儿吧。
若真是这样，那她之前三番两次顶撞李墨岂不是太过分了？李墨当年都不怕凶神恶煞的歹徒，现在又怎会轻易被权势打倒？她怎么就没想过他也有苦衷呢？
“李墨会不会被人要挟了？用他的女儿要挟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但我又觉得这可能性不大......”罗寅在内心衡量许久，脑子里面依然是一团浆糊。
金启东那里他们还得多花时间和心思，那份尸检报告的内容她必须得到，不然案子根本进行不下去，其他的证物都在临阳分队，她要拿到，只能智取或者偷来，她的腿还没恢复完全，跑起来不快，还得过段时间再说。
吃完饭后罗寅就把她送回家了，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一路小跑着往公寓方向跑去，刚要找卡刷进公寓门，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这个点会有谁打电话啊？尹契吗？
她屏气凝神，不甘愿地从包里掏出手机，上面却显示是陌生人打来的电话，但号码很熟悉：158****6666。
这么吉利又好记的号码除了张浦民还有谁？不是吧，张浦民哪来她的电话啊？他调查她了？
“你好。”她忐忑地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音乐声，吵闹得头疼，她只能将手机远离了耳朵一些，张浦民咳嗽两声，扯着嗓子喊了两句，“瑾宜啊，我是你的浦民哥哥。”
......
她眨巴眨巴眼睛，很想立刻挂断电话。但出于礼貌，她温和地回应道：“很晚了，张总，您早点休息吧。”
“都说有困难找警察，我觉得我现在只能找你了，你得帮帮我啊。”可他的语气丝毫不像有困难的样子啊，颜瑾宜知道他在扯谎。
“你说。”她抽出门禁卡，轻轻一刷，公寓门随之弹开。
“我要回家陪我妈了，可文黎喝醉没人送，你就大发慈悲，帮帮我这个小市民吧，改天我一定给您送个锦旗过去。”
文，文黎又喝醉了？
“他的助理呢？还有其他朋友呢？”
“都喝醉了，我安排人把他们送回去了，这不是没人手了吗？你快来吧，他撑不住了。”
她匆忙来到张浦民说的高级会所，报了他的名字后，侍应生带她来到了二楼的包厢。
张浦民正靠在门上玩着手机游戏，见颜瑾宜来了，单手打开包厢门让她进去，“你来了，那我就走啦，瑾宜，我们下次再见。”他随即挥挥手离开了。
她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了一屋子的酒味，浓郁得让她难受。推开门，满地的酒瓶子映入眼帘，大屏幕上还放着mv的画面，俊男靓女在狂舞，音乐声却被关掉了，看着有点搞笑。文黎则醉卧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外套被脱在一边，低调奢华的欧米伽手表浸泡在玻璃杯里......
文黎是遇到了多难过的时候才会喝这么多啊，他的酒量怎样心里没点数吗？这样下去，他的身体迟早会垮掉的。
颜瑾宜俯身将他的上半身给抱起来靠在沙发上，她又捡起地上的外套抖了好几下，把衣袖套进去的时候不小心弄疼了他的胳膊，他“嗯”了一声，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我做梦了吧，你怎么来了？”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醉醺醺地将她的脸捧到自己面前，她没控制好平衡，整个人向前扑去，重重地跌到他怀里。
他咧嘴一笑，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炙热的吻如同火烧般附上她的唇，暖暖的鼻息在她的脸上游走，浓烈的酒味和烟草味夹杂着混入鼻腔，她的身子不禁一颤，抵在他胸前的双手使不出力来。
“你骗人，为什么骗我？”他结束了狂热的爱吻，将她紧紧地抱住，害怕这“梦”一醒就没了，“我调查过了，你们根本没有在一起，我就这么让你看不上吗？你说，我，我是有多差？你说。”
她当然说不出来。
因为他很好，好到她觉得他们的距离太远了，她不敢去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