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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假戏真做

镜子是不会撒谎的。刘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色连衣裙到小腿处,之前刮破的伤口已经愈合,留下了两道浅浅的痕迹,似乎是某种纪念。紧贴身材的剪裁让她的曲线暴露无遗,修长的四肢纤细白皙,像一只高傲的天鹅。她将长发盘在脑后,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加油刘静静!

一转身,她却又后悔了,看着一身黑色犯愁:听说邱宇的父母是乡下过来的,自己虽然没有父母,可是在孤儿院也听说过,老人们对黑色是很有忌讳的。邱宇不懂这些,执意选了这条优雅有余、喜庆不够的裙子,要是给老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那就糟了。

她犹豫再三,终于在衣柜里拿出一条大红色的丝巾,披在了肩膀上。

邱宇正焦急地等在松谷屋酒居的门口,看见刘静静的影子,急忙走上前,小声问道:“怎么才到?我爸妈已经问了两次了。打你电话又不接。”

刘静静委屈地解释:“这位置我没来过,找了一会。刚才在地铁里,可能是信号不好。”

邱宇想问问刘静静为什么带了十几克拉钻石挤地铁,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应该接你的。”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进到了房间里面。刘静静惊讶地看着已经落座的邱宇爸妈:气质出众、气场强大,哪里像是乡下老头老太太?

她不知道,邱宇所谓的乡下房子,只不过是两位老人在山脚下买的一处小别墅,空气新鲜,两个人躲在那里养老的。

邱宇爸爸没有一点老年人的样子,带着一副半框眼镜,一身改良的中式棉麻套装,温和儒雅,正悠闲地煮着面前的清茶,目光飞快从刘静静身上掠过,注意到那一抹大红时,不由皱了皱眉。

旁边的女人保养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笑着站起来招呼刘静静:“静静是吧?快过来坐。我是邱宇的妈妈,你叫我佟姨吧。”

刘静静拘谨地叫了一声:“邱叔叔好,佟阿姨好。”

房间里的光线暖黄,有种温馨的错觉。邱宇放开了刘静静的手,帮她拉开凳子,坐在了她的身边。

邱国平用竹板托了一只茶杯,轻轻放在了刘静静面前。

“谢谢叔叔。”

刘静静确实有些口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佟国平发出一声冷哼,刘静静这才发现,其他人的杯子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茶水,佟岚正拿着一只紫砂茶壶,为另外两人添水。

她突然想起,好的茶水要慢慢品尝的,一口为品,半杯解渴,杯尽就是牛饮了。她窘迫的目光投向邱宇,邱宇把自己杯里的茶水也喝了个精光,用压低了但是仍然可以被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别理我爸,他脾气古怪着呢。”

老爷子的脸啪嗒一下黑了下来,刘静静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扯了扯邱宇的袖子,邱宇冲她笑笑,示意她放松,继续说:“我爸还以为,自己没退休,还是文化局副局长呐!”

这句话说的没大没小,佟岚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急忙打圆场:“老邱,今天是第一次见静静,你别跟小孩子置气,见识可以慢慢培养,规矩可以慢慢学。”

“学什么,我就喜欢她这样子。”邱宇毫不客气,怼了回去。佟岚有些下不来台,拿着茶壶的手不由僵住。

刘静静急忙站起身,弯腰接过佟岚手中的茶壶,将几人杯子注满,乖巧说道:“佟阿姨,您说的对,我会努力学的。”坐回来时,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手指将自己的茶杯刮倒了,幸亏里面空空如也,只发出了尴尬的铿锵之声。

佟岚装作没看见刘静静的窘态,吩咐服务员开始上菜,不多时,各式料理摆满了一桌。这次刘静静不敢动筷,悄悄地观察着其他三个人。

每个人都吃着自己面前的吃食,没有人将筷子伸的老长,刘静静只好看着自己前面的一盘生鱼片发了愁。那边佟岚和儿子聊起家常来,邱宇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邱国平也眉头展开,看着儿子,眼神里全是满意。

总是呆坐着也不是办法,她小心翼翼夹了一块三文鱼,味道虽然鲜美,却有些寡淡,她看到一旁的小酱碟,便蘸取了少许,没想到里面兑了芥末,冲鼻的味道让她呛得眼泪汪汪,不敢咳嗽出声,一张小脸憋的通红,茶杯又什么都没有,只能硬生生等这辣劲过去。

一颗卷着天妇罗的寿司被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刘静静看着邱宇的手接连不断,又夹了许多东西过来:“多吃点,上班多辛苦。”

佟岚心里苦涩,好容易养大的儿子,不找女朋友时自己急得不得了,真找到了女朋友,她又觉得被刘静静抢走了心头肉。

“静静现在在哪里工作呀?”

“哦,我在《遇见》工作。”刘静静急忙放下筷子,恭敬地回答佟岚的问题,佟岚知道是岑云白的公司,脸色好看很多。

“云白是个好孩子,你在他那里是做财务……还是法务?阿姨虽然现在退休了,但是做了一辈子财务工作,你要是有什么叫不准的,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邱宇拉住紧张万分的刘静静的手,笑着说:“可不是嘛,我妈曾经是上市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厉害着呢。”随后对着佟岚将嘴角咧得更开:“不过妈,你的算盘打错了,静静不是法务,也不是财务,是前台。”

佟岚终于忍耐不住,打量着刘静静的目光渐渐没了温度。

邱国平缓缓开了口:“你父母是本地人吗?在哪里高就?”

“我……”静静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碟子里的残羹,从喉咙里挤出低微的声音:“我在孤儿院长大。”

静默。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刘静静觉得脸上不再发烫,反而一点一点褪去了温度,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没了血色,她擦了擦嘴,认真地和邱宇道歉:“对不起。”

她心里很清楚,她没有完成替邱宇应付父母的任务,这两个人明显对自己极不满意,她将今天的见面搞砸了。比这个认知更让她难过的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邱宇的距离,有地球到月亮那么远。

她用最后的力气站起身,展露出一个今晚最灿烂的笑容:“叔叔阿姨,我先回去了。”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刘静静一转身,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滚落下来。还没等她迈出步子,佟岚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小宇,你就算气爸爸妈妈催婚,也不应该找这样一个女朋友气我们啊。我们培养你这么多年,想把你交给一个优秀的女孩子,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刘静静只恨自己多长了一双耳朵,脚步加快,却被门口摆放的一只石头雕刻的瑞兽装饰绊倒,摔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她睁开朦胧泪眼,隐约中看到一枚银色的圆牌在眼前晃来晃去,两个字母已经发黑,深深的刻在圆牌之上,也镌刻在她的心里:QY。

邱宇将她揽在怀里,用胸口的温度温暖她的脸,搂着她站在邱国平夫妇面前,耸了耸肩膀,语气淡淡:“爸,妈,我想你们搞错了,是我谈恋爱,不是你们。而且,”他的唇轻轻落在刘静静额头上,让刘静静僵化在原地,直到他的后半句话将她重新解冻:“我爱的是她,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工作,更不是她的父母。”

“小宇!”佟岚严厉地呵斥一声:“你不要任性。我们邱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也不是谁都可以进门的。”

邱国平拦住佟岚:“年轻人的感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知道,”他的眼睛带着过来人的练达:“你们在一起,我不反对;你们要结婚,我不同意。”

明确给出了态度,邱国平不再说话,这个儿子聪明、优秀,即使有时玩世不恭,但是绝对是个孝顺儿子。他不信邱宇会为了一个孤儿,一个没什么见识、一个用大红涤纶纱巾搭配真丝衣裳、一个不懂茶道礼仪、一个做公司前台的孤儿,而与自己的父母敌对。

邱宇握紧了拉着刘静静的手,并抬起来给邱国平两人看:“刚才我可能说的不清楚,我补充一下:要结婚的也是我,不是你们。”

刘静静再次坐在邱宇的车上,被窗外扑进来的冷风吹干了泪迹,她不由得想起与邱宇的第一次相遇,她像灰姑娘一样,遇到了令人心动的王子……她想知道灰姑娘是从哪里得到的勇气,对于她来说,和王子在一起,是一件很难很难很难,难到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邱宇一言不发,将速度飚得飞快。他真的很失望,小时候最崇拜的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市井百姓一样?不但鼓动了七大姑八大姨来给他洗脑、催他结婚,现在还说出以家庭条件取人的话来,难道以爱的名义就可以操纵自己的婚姻吗?

一只流浪狗在马路上乱跑着,邱宇狠狠拍下了喇叭,声音在深夜里刺耳难听,刘静静看着邱宇的样子,更加痛恨起自己那不知何处的爸妈来。既然不肯养,为什么要把自己生出来?既然给了自己生命,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家庭?哪怕贫穷、哪怕破碎,她就不会小时候被骂是没人要的野种,也不会长大被嚼舌头没有家教。

她觉得额头热热的,回忆起邱宇的那个吻,她的心脏跳得砰砰,耳畔一直重复响着邱宇的话:我爱的是她,是她这个人。

到了刘静静家楼下,邱宇下了车,执意送刘静静到楼梯口,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拉的很长,他按下心中的烦闷,对刘静静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今天真的谢谢你,也很抱歉,我爸妈有些不礼貌,可能是更年期了吧。”

刘静静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她永远不会忘,季小虹曾经断定过她和邱宇的缘分。她悄悄瞟着邱宇,像只胆怯的兔子,小心翼翼问他:“邱宇,你说的,是认真的吗?”

邱宇退后一步,看了看双眼哭得通红、妆容有些狼狈的小女孩,手扶着下巴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你真的,怪好看的。”

“噗嗤~”刘静静破涕为笑,她鼓起勇气,向邱宇迈了一步:“我,想做你的女朋友。不是在谁面前假装,是真的,做你女朋友。可以吗?”

“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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