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号对高夏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她在这一天迎来了本学期首个清醒的早自信。
数学卷子在早自习前发下来了。
作为一所堂堂正正的市重点,实验高中老师的判卷速度绝对是魔鬼级别,比起全国重点的市立十二中都不遑多让。
卷子发下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只是开心的大都憋着,丧的比如高夏,悲催全写在脸上了。
九十二分,高夏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卷面上红笔打的分数,心想,行吧,好歹及格了。
可是离老爸的标准还是差的太远了。
高夏其实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差生,语文算是挺不错的,文综平常马马虎虎可以考个两百多,好的时候地理单科成绩还能排在年级前列。
就是偏科太严重了。
分科考试的时候,高夏的数学才考了六十八分,英语好一点,七十三。
这算是积弊,高夏从小就这样。初中的时候高爸爸开始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会还愿意苦口婆心地给女儿讲讲木桶效应,什么一只木桶想盛满水,必须每块木板都一样平齐且无破损,如果这只桶的木板中有一块不齐或者某块木板下面有破洞,这只桶就无法盛满水云云。
青春期的孩子本来就叛逆,根本听不进去父母的话,再加上高夏在理科方面的头脑确实先天不足,导致收效甚微,数理化成绩一泻千里,连带着把英语也拽了下去。
现在木桶效应那套说辞高夏已经听不见了,等着她的只有疾言厉色和一张臭脸,每次成绩出来之后要持续三到七天。
具体是几天,取决于高夏其他科目的表现。
这次的文综有两百三十分,语文一百一十二,高夏在心里默默打了一把算盘,四天吧,估计要看老爸翻四天白眼。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过的日子,她长叹了一口气。
宋不周靠在椅背上,头向后偏了一下,“卷子给我看看。”
高夏乖乖地递了过去,随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英语书里。
刁一凡一看就知道高夏肯定是又考砸了,按捺不住伸过头去凑热闹,“我也看看,我也看看。行啊高夏,你都及格了!你脸拉这么长,我以为你又考六十多呢。欸,我又被你领先一步了。”他老实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不过你也不要得意啊,许蕾说了,按照我这个进步速度,期末的时候我就能过百了。”
得意?高夏心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得意了?我哭给你看信不信?
宋不周认真地翻看了她整份试卷,小声安慰道:“没那么糟糕进步还是很大的。周末我给你讲过的那几个题型都做对了,说明你只要肯努力,就会进步的。”
“你给我讲的都是那么基础的题,我要是还做不对,可就成真的笨蛋了。”高夏偷偷地把头向前挪了一点,“我以前觉得吧,我数学不好是因为我没学,但是我这次真的有用功复习了,结果你看见了,还是这么垃圾。”她越说动静越小,说到“垃圾”的时候直接没音了。
“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小高同志,”宋不周的声音低低的很好听,“我觉得你对自己要求有点高。”
“其实我对自己根本没要求,”高夏说,“马儿一点也不想跑得快,马儿只想吃草,可耐不住后面车上坐着马夫呢。我爸要能像你这么想,我也不至于这么丧了。”
“叔叔……这次他给你来开家长会?”宋不周问。
“我哪敢啊。他是说要来的,可是因为你,我坚决不能让他来。”
宋不周楞了一下,“为什么?”
不会是高夏把早恋的事和盘托出了,害怕岳父大人要找他算账吧?
“你还好意思说呢!”高夏突然有点气愤,“平时有罗玮一个成绩好的坐我旁边也就算了,我爸这么多年早习惯了,偏偏还多了你这么个学霸,他看见我的同学们都是这种成绩,回家肯定把我骂的妈都不认识。”高夏用脚踢了宋不周的椅子一脚,“都怪你。”
宋不周心说,看来高爸爸脾气不太好。
可他并没有背地里说岳父大人坏话的胆子,只好丢下一句“我去帮你把错题整理了”,默默地纠错去了。
刁一凡有意无意地看了这俩人半天,也学着宋不周似的把头向后偏过去,“欸,老罗。”
罗玮此时只是个么得感情的改卷机器:“有屁就放。”
“我记得以前都是你给高夏改卷子的,怎么现在换成老宋帮她改了?你觉不觉得……”刁一凡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罗玮停下笔看着他。
刁一凡瞄了宋不周一眼,“算了,没什么,可能我多心了吧。”
“班长,您操的心可真多。”罗玮问他:“以前你的卷子还是我帮你改呢,现在怎么给许蕾改了?”
刁一凡想了想,“也是。”
高夏这会把头转了过来,“罗总,我得求你个事。”
刁一凡也深长耳朵过来听。然后他就感觉到了罗玮巨大的差别待遇——罗玮把早上买的饼干拿了一片,喂到高夏嘴里,然后问:“怎么了?”
刁一凡的心里默默滴血,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这周六,让你爸去钓鱼呗。一定得把我爸叫上,不然他就要来给我开家长会了。”高夏嚼着饼干,口齿不清地说。
“让我爸钓鱼去倒是不难,他最近总去,”罗玮说,“可是你爸万一为了你宁愿不去钓鱼怎么办?”
“那不可能,”高夏斩钉截铁地说,“我爸这辈子的最爱有俩,我妈和钓鱼。”
刁一凡在旁边插嘴:“太惨了,都没有你。我爸说了,最爱的就是我。”
“我算我妈的附属品,他顺便爱了,”高夏换了个同情的眼神看着刁一凡,“你也不用太高兴,你爸来了,看见宋不周跟罗玮这俩高端学霸,可能不想爱你,只想揍你。”
高夏一语惊醒梦中人,刁一凡瞬间就慌张起来,“老罗,罗总,我爸,也让叔叔叫上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