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上林苑狩猎场一处亭子旁边。
景帝与梁王二人并辔缓行,然后双双下马。二人走进亭子。
景帝:“武弟,不瞒你说,朕现在感觉真的,因为朕当这个皇帝,我们弟兄俩个已经很疏远了!没事的时候,朕总想到我们小的时候……”
梁王:“是的,皇兄,小时候,我们在代国,虽然生活苦一点,但是很自由自在。”
“可不是?那时候,我们兄弟二人吃在一处,睡在一处,玩在一处,朕那时候就觉得,没有什么可以把我们俩兄弟分开,唉!如果还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
“代国我们是回不去了,可是皇上待臣弟的心,臣弟是永远都会记在心里的。”
“不要说这个话,当年朕出了那样的事,如果不是武弟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先帝刺来的剑,朕的命或许当时就已经休矣!”
“哪里,先帝当时不过气头上,他哪里会真的杀死自己的儿子,只不过给那吴国人做做样子罢了!”
景帝摇摇头:“先帝的性情我知道,气头上是真的能做出杀子谢罪的事的……幸亏朕有个好兄弟!”
梁王:“皇兄,那都是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臣弟与皇兄一母同胞,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有武弟这句话,朕就放心了。”景帝说着话,慢慢朝远方看了看,又说:“武弟对当前天下大势怎么看?”
“不知皇兄说的是那一处。”
“自先帝登基以来,社稷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多少有了些积累,虽说不上国富民强,但比起前些年,高皇帝和惠帝那会儿,国库充盈,六畜兴旺,也算是有了一些家底。放眼天下,却有那么几个地方藩王在国家一片与民休息,重农助耕的政策中渐渐做大,人心不足啊!恐怕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王位已经无法满足了!武弟对这些事可有看法?”
梁王怔了怔:“皇兄知道,臣弟虽贵为一国之君,平时最喜欢的不过舞剑弄箫,斗鸡走狗,对陛下所言之天下大势实在不甚理会的。”
景帝不禁失笑:“臣弟可真是个太平王爷的命!”
梁王诧异地望着景帝:“这……有什么不好吗?”
景帝:“好,当然是好的,如果天下所有的藩王都像武弟一样安分守已,知巧守拙,朕便省心了!可惜呀,有那么一些藩王,偏偏放着太平日子不过,一个个在封地那是为非作歹,扰乱朝纲,甚至心心念念就想着来夺朕的这个皇位。前不久朝廷颁布的削藩策,朕打算从现在开始,加大削减各诸侯国封地的力度。这个其实从先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贾谊那会儿就多次上疏,要求朝廷削减诸侯国的势力,先帝碍于国力不强,大汉的天下立足未稳,所以一直未能放手去做,如今朕登基以来,北边匈奴屡屡犯边,诸侯国眼看着越做越大,怕的是万一国家有事,四顾不遐,所以,既然削藩这件事必须要做,晚做不如早做,如此做下来,怕的就是万一哪几个诸侯国反起来,朝廷就会面临一场大仗,不知武弟对此怎么看,怎么想?”
梁王想了想,洒然一笑:“皇兄陛下,这个事,皇兄原不该问臣弟的。皇兄忘记了,臣弟那里也是藩国之一,按照削藩策论,也是在削弱之列的呀!”
景帝也笑着拍拍刘武的肩膀:“武弟说笑,你这个诸侯国怎么能同他们相提并论!那是完全不同两码事。朕说句心里话——就再怎么削,也削不到武弟头上!这么说吧——整个天下都是我们兄弟二人的!
梁王脸上笑着,心里却是一震:“皇兄如此说,臣弟不敢当,真是诚惶诚恐了!”
景帝笑着“不用那么诚惶诚恐,你我兄弟谁跟谁?原本就是一个人。”
“若如此说,臣弟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自家兄弟原该如此。”
“臣弟别的不敢说,如果朝廷有诏需要削减我梁国,臣弟一定任凭皇兄处置,决不让皇兄为难就是。”
景帝哈哈大笑:“武弟,真有你的!”
梁王被景帝笑得摸不着头脑:”怎么,皇兄,臣弟说的不对吗?”
景帝仍是笑着:“对对对,可你错会了朕意了!”
梁王扭头朝景帝看着,不安地说:“怎么?臣弟这样讲皇兄不满意么?”
景帝终于止了笑:“武弟错会了为兄了!朕是想让武弟站在朕的立场先说说看,如果真的会有一场大仗,这个仗该怎么打?”
梁王忙摇头拱手:“臣弟不敢!”
景帝看看他,心一横,直截了当:“武弟你看,目下这里没有外人,朕就跟兄弟实话实说了吧——朕那天晚上在家宴上讲的话,并不是醉话,亦不是失言,而是真心话!”
梁王心里又是一震,就感觉眼前金星四射,差点没从马上跌下,更加诚惶诚恐地说:“皇兄!臣弟那天不胜酒力,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更不记得皇兄那晚在家宴上说的什么了。”
景帝沉下脸,郑重起来:“武弟,自朕登上皇位的那天起,朕就有一个想法:先帝此前虽然把这个位置给了朕,可是朕知道,这位置不光属于朕,也属于你,只有我们兄弟二人合二为一,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先帝在时就让你接替揖弟当了梁王,分封在对长安举足轻重的梁国,其目的也是非常明显,那就是你这个诸侯国就意味着大汉的半壁江山,而你武弟便是可以跟朕平分天下的一个诸侯王。至于皇位的传递,武弟知道,朕的孩子们都还小,不足以担当一国国君的重任,按照过去前朝的先例,有子承父业,亦有兄终弟及,并不一概而论,虽然按我朝高祖的规制,实行的是父子相递,可从先帝的时候起,又是兄终弟及,不然大汉的江山也轮不到我们这一脉来承继,不是吗?”
梁王简直五雷轰顶:“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