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今皇上目下四子一女,这梁怀王刘揖时年十三,是当朝汉文帝刘恒的第三子,排行在太子刘启和淮阳王刘武之后,年岁虽小,却因为自幼儿聪明好学,深得文帝的器重和疼爱,是当今陛下最心心意意惦在心头的一个小儿子。
说起文帝刘恒,是汉高祖刘邦的第四子,因生母薄姬早年曾嫁魏王为妻,在魏王宫生活多年,后魏国灭亡,魏豹被杀,薄姬沦为汉宫织女,一个偶然的机会被高祖宠幸,生下刘恒。世人总说母凭子贵,孰不知在封建皇室之中,子凭母贵者也是寻常之事。刘恒因为庶出,其母在汉高祖刘邦那里很不受宠,所以刘恒在刘邦所有的儿子中也是最不起眼、倍受冷落的那一个。自古帝王之家情薄如纸,刘恒年仅八岁便远离长安,被封到最为贫瘠、偏远的代国为王,多年在边地寒风苦雨默默无闻,那也算顺理成章的事了。然而世间之事偏就如此难料,后来的事正中了中国阴阳家那句古话:“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也正是因地处偏远,其母子又不受高祖待见,争宠邀怜在他们也是无望,索性安贫乐道,自在一旁,竟然不意之间躲过了刘邦崩后皇宫内那一段汉初最为刀光剑影的险恶岁月,捱过了手握重权的吕后对高祖生前宠爱过的妃嫔及其子女赶尽杀绝的灭顶之灾,得以逃得生路,偏安一隅。再往后吕氏一门坏了事,远在代国的刘恒便成了高祖硕果仅存的庶子中最年长者而被朝中大臣们拥立为大汉新君,也即是后世人称之的汉文帝。
文帝入得长安之后,顺理成章,便将自己的长子刘启立为储君,三个儿子分别封淮阳王、代王和梁王。淮阳自不必说,古时曾为颖川郡,秦置陈县。当年秦灭汉兴的之初,就是在这里,陈涉、吴广农民揭竿而起号召天下反无道暴秦的地方,这且不说,就按当下论,学界亦有“中国历史一千年看北京,三千年看西安,五千年看安阳,八千年看淮阳”的一说,无庸置疑当为国土之重。而代国,那是当今皇上的龙兴之所,在一般人眼里也是举足轻重。而梁国这个地方,则是地处吴楚东南至西北长安的要冲,素有帝都长安屏障之称,又是高祖当年以砀郡长身份率兵马斩蟒蛇起义的龙兴之地,其优越与倚重自不待言。
这天向晚,梁怀王的仪仗行至睢阳城门外时,风已经平息,天光也显出傍晚的颓色。
远远地望去,睢阳城门几分残陋,常年失修的样子,上刻着斑驳的“睢阳”二字。城门的前面一条宽宽的护城河,眼下春夏之交,一河两岸正垂柳依依。河边小船三两只,河里水鸭一群一群,水草莲叶一片一片。河上有拱形桥,横跨两岸,桥两边蹲守着各形各样憨态可掬的大小石狮子。桥头一块石碑,上刻亦是“睢阳”二字。眼下桥上正站满了一群朝廷官员模样的人和一些早早就聚拢在那里准备看热闹的市井百姓。
怀王的仪仗与车辇从大路招摇而来,行至桥头,在刻有“睢阳”的护城河桥头石碑前停下。贾谊从车上下来,早有侍者为怀王掀开车轿帘。小怀王先从车里探出头来,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然后才下车。下车后,他先同贾谊一起在桥下的石碑前站住,对着那“睢阳”二字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幽幽说:“这一路走来,这地方比起小王曾经呆过的代国,差别还是满大的。”
贾谊眼睛望着残破的城门:“是的殿下,比起代国,梁国这里虽然说不上像江南一样富庶,原先也是青山绿泽,土厚壤丰,只不过曾经绵延几十年的战争,把这一带的风水破坏殆尽,百姓也受了不少凄惶。”
二人还在边走边说,就见睢阳桥头那里,一群缁衣玄裳、峨冠锦袍的官吏模样人已经朝这里迎了过来……说话不及,便走过护城河桥,朝这边忽忽拉拉跪了一地,高呼:“臣等拜见王爷殿下!王爷殿下千岁千千岁!”
怀王急忙走上前来,抬手虚扶:“诸位爱卿快请平身!”众臣忽忽站起的同时喊道:“王爷长乐未央!”
一干人寒喧之后,国相轩丘豹再次上前长揖道:“王爷殿下恕罪!臣这里接到朝廷诏书,早几日就着人到长安去接王爷殿下的车驾了,不知因何竟没有遇到!”中大夫韩安国也上前拱手道:“正是,下臣失职,请王爷治罪。”
贾谊微笑了一下:“轩国相和中大夫有所不知,咱这位王爷,朝廷那里诏书还没下,就跟随淮阳王的车驾先去了淮阳国,送别了淮阳王之后才转道来这里,所以没有与去长安接驾的使臣遇着,又半道迷了路,所以才拖延了几日。”
怀王则朝众臣颌首,并以目环视之后,方说:“轩国相和韩大夫不必自责,这事要怪就怪小王料事不周,只因小王与淮阳王自幼一起生长在代国,这次皇兄去了淮阳国,小王来了梁国,料以后再相见的机会便少了,所以相送,一来二去,竟错过了。”
睢阳侯不由得赞道:“真是同胞手足,情深意重啊!”于是从人与跟着赞不绝口。
怀王在众臣的呼声稀落下去之后,方双手朝前端正一拱道:“小王刘揖,今受父皇恩托,来到梁国赴任……小王今虽贵为一国藩王,众臣工当念本王尚在龆龄,今而后梁国任中一切军国要事,还需诸位臣工一并辛劳扶佐……从今而后,我等更当上下一心,苦乐以共,泽被梁国,造福百姓!”
他的一番话后,众臣自是一番表白,无非“我等必当鞠躬尽瘁,效忠陛下,为国尽力”等等一些豪言壮语。然后才由轩丘豹祈请,韩安国等人在前引路,请王爷和太傅进城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