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吟毕,大家明知道这《几赋》乃是邹阳替作,也不说破,只是一味地称赞,却是坐在他上首的刘武,并不轻饶他。
刘武:“笃!以为本王视而不见么?这明明是邹阳替你所作,不作数!韩内史再来一个!”
韩安国知道瞒哄不过,只得讨饶:“诸位,难为咱老韩了!这个老夫真的不善!请各位另辟他项可好?”
公孙诡:“弄了这半天,下臣以为还是罚酒吧!”
刘武:“罚酒是罚酒,爱卿还是给大家另出个什么乐子才好,不能轻易放过。”
韩安国一时饮了酒,抹了下嘴巴,装做半醉的样子:“哎,这酒喝得!”
刘武:“爱卿少磨蹭,赶紧给大家来一个!”
韩安国:“哎呀,大王,也不看在咱老韩鞍前马后地侍候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多少饶咱这一回,也给个情面。”
刘武绷着故做脸色:“没有情面。”
韩安国:“罢罢罢,咱不会文的,就给大家来个武的吧。”
众人齐声曰:“好!武的也好!”
韩安国:“下臣有心请大王与咱一起双人舞剑,如何?”
刘武笑了,这提议正对了刘武心思。就听大家一声叫“好”,刘武自是高调响应:“拿剑来!”
于是韩安国与刘武各自抽剑,各执一方,待将身上衣衫收拾利落了,轻装小衣一起下场,就在那大殿当中,双双你来我往、就见剑光锋铮,二人的身体更是腾挪飞闪,煞是好看!翩然而又刚劲地舞动了一套套剑术。果然是一个正当壮年,身姿粗犷中带着些柔纫,另一个正值青春,身手骄健中带着些炫技与英武,就看得大殿上下人等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一边,婉兮不适时机地招呼鼓乐手,邹阳和婉兮一个击鼓,一个弹筝,将她那首《梁王克阵曲》又来上一遍……一时剑舞配上鼓乐,煞是激越撩人,令一干人在酒精与鼓乐的作用下,一个个显得都有些血脉贲张!
一路剑法走过,那韩安国眼见得不是对手,渐次败下阵来,末了刘武收剑,韩安国朝刘武一拱手:“下臣拜服!”
刘武笑着还礼:“承让。”
接下来众人似仍不过瘾,末了还是婉兮和邹阳二人一起来了一曲《夕阳箫鼓》才算尽兴。
竟赋活动仍在进行中。
刘武:“好了,刚才那些都是插曲,咱们还来正事,还有哪个没有即景做赋的,自己认了,不能偷懒,一个都不能少!”
听了这话,羊胜略显拘促地朝刘武一揖,又朝在座的各位一拱手:“在下羊胜,初来乍到,早在齐国,七国之乱平复之时就听说,梁国有一位英明国君,招揽一班英雄豪杰,个个能文能武,上马将军,下马诗文,是古今天下少有的一群青年才俊,在下羊胜能来到诸位当中,得一席之地,真是三生有幸!今在下献一小赋,向各位英雄前辈致敬!”
邹阳:“齐国人,那还要算是下臣的乡亲嘛!不过这位老乡真会说话,你的这一番恭维话说得,就连咱这曜华宫都要飘起来了哈!”
羊胜朝邹阳一拱手:“邹阳兄多多照应!”
邹阳亦还礼:“好说!”
羊胜至此也是早有准备,但等大家的窃窃私语声稍一停息,就见他张口就来,竟是一篇《屏风赋》:
“屏风鞈匝,蔽我君王。
重葩累绣,沓璧连璋。
饰以文锦,映以流黄。
画以古列,颙颙昂昂。
藩后宜之,寿考无疆。”
一赋吟完,满座皆叫好,只有邹阳不以为然道:“这赋好是好,恭维得未免过点哈!”
枚乘与庄忌对视了一眼。
公孙诡却面有愠色,极力维护道羊胜:“什么叫恭维得过点?这赋其实说到头都是用来歌功颂德,打《诗经》那会儿起,所谓‘挞彼殷武,奋伐荆楚。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这里哪一句不是恭维奉承?”
邹阳:“公孙兄休得强辞夺理,《诗经》里那些句子可大不一样!那是殷商高宗寝庙落成举行时的祭典,颂扬殷高宗成汤的业绩也是情理之中。”
公孙诡:“这种事原本就说不清,从古以来所谓文无定法,管他什么马屁牛屁的,只要好听好看好玩就行!就比如你邹阳做了皇帝,难道喜欢有人天天骂你?当然还是好听的好喽!有句话叫什么,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言一句三春暖么!再说了,我们大王是谁?天下还有第二个么?听说皇宫最近又有些变故,太子的生母栗姬被打入冷宫……叫我说啊,大汉太子之位,那就应当非我们大王莫属啊!”
一句话说得四座雅静。
韩安国忍不住提醒他:“公孙将军,说话当心哦!”说着话又拿眼睛去看刘武,刘武却听耳不闻的样子,韩安国却也不好扫大家兴,于是又打圆场道:“诸位继续,还有谁没做呢?公孙将军,我们可都等着你的大作呢!”
公孙诡不屑地说:“|这有何难!献丑献丑!《文鹿赋》:
“麀鹿濯濯,来我槐庭。
食我槐叶,怀我德声。
质如缃缛,文如素綦。
呦呦相召,《小雅》之诗。
叹丘山之比岁,逢梁王于一时。”
赋吟到末了,就见公孙诡趋步来到刘武面前,隔着几案朝梁王一揖到地。
他的这个举动让在场者皆为之动容,梁王亦感动,便就在坐上,朝公孙诡一拱手,刚还蹙紧的眉头瞬间展开了,微微笑着望着大家,见在座者都朝他拱手,亦还了大家一礼。
刘武起身举杯道:“本王今天高兴,与大家共同举杯,干了这一杯!下面本王宣布,凡此宴会之上做出诗赋的爱卿,每人赏绢五匹……”
诸位在座皆欢呼雀跃:“大王吉祥!长乐未央!”
刘武:“大家别急着高兴,还有惩罚,有赏有罚才能彰显高下之分——韩爱卿因作弊罚酒三升!邹阳因助他人作弊亦罚酒三升,如何?”
大家又都叫起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