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昌邑,汉军中军帐外,周亚夫一身披风、盔甲,与身着棉服的袁盎一起并排走在兵士们早已挖好的壕沟和屏障旁,边走边聊。
忽然背后一阵马蹄声响,周亚夫和袁盎同时回转身,就见韩颓当已飞马来到他们跟前,翻身下马朝周亚夫单腿跪地行礼:“禀太尉!才有探子来报,说前一日梁军杀了回马枪,将棘壁城由叛军手中夺回,杀死、俘虏了叛军数千人。另外,梁地东部叛军的粮车也在路上被劫持烧毁,截走粮草约十余车。还有叛军的兵器辎重库,也被不同程度地破坏,城南和城北的叛军营帐,亦同时遭到梁军的袭扰,此外还有……”说到这里,韩颓当抬头看了周亚夫一眼,竟顿住了。
周夫夫:“还有什么?快说!”
韩颓当:“是,回大将军,睢阳侯李仲在从昌邑回睢阳的路上遭遇到小股叛军袭击自刎殉国!”
周亚夫惊愕地抬起头:“啊?李老将军他、他殉国了?”
韩颓当:“据探子回报,李老将军是在距离睢阳城不足五十里处,遭遇叛军伏击,不幸以身殉国,其尸体又被叛军砍杀抛尸在荒丘之上……”
周亚夫打断他,面沉如铁:“本太尉知道了!眼下,叛军是否已经从睢阳退兵?”
韩颓当:“回禀大将军——叛军不光没有退兵,数十万叛军一起发力,抵死合围在睢阳城下,刘濞还发令全军,不放能从睢阳城放一人出来,亦不放一城外人进去,要将全部梁军和城里百姓一起困死饿死在睢阳城里。”
周亚夫听了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旁若无人大步流星径自往城墙走去。
袁盎愣了一下,急忙赶去,却怎么也赶不上,不禁喊道:“哎,大将军……”
周亚夫顿了一下,等袁盎跟上来,才冷脸道:“昌邑这里的军务已毕,袁大人请回吧!”
袁盎愣在那里,须臾,才从背后望着周亚夫道:“大将军这是在下逐客令了吗?”见周亚夫没有说话,又来了一句:“好吧,临行,老夫再送太尉一句话——有句古语叫什么‘除恶务尽’!太尉既然已与那梁王结下这等生死梁子,不若斩尽杀绝,不留后患,否则,此人将成为你周亚夫今而后的一个心腹大患!其实,眼下与你要达到的这个目的也只一步之遥,能不费太多周张便可剪除刘武这个当今陛下嫡亲藩王之心腹大患!为朝廷另立大功!何乐不为?”
周亚夫仍以脊背对着袁盎,冷硬道:“多谢大人指教!本太尉心领了。”
袁盎望着周亚夫的脊背愣了几秒钟,略一施礼道:“也好,老夫就此告辞了!”
周亚夫却倏地转过身来,怒视着那袁盎道:“袁大人好走!本太尉这里也有一句话告之大人:你已经假陛下之手除掉了晁错,如今又想借本太尉之手除掉梁王,我周亚夫悔不该听信了你的鬼话,错过了拯救睢阳的最好时机,让老将军因此殒命,令梁国将士俱视我为仇敌!好了!大人好走!亚夫不送!”
袁盎哈哈大笑:“大将军如此糊涂,陛下真是看走了眼——有道是:路是你自己选的,救与不救与老夫何干!既然大将军甘心弃明投暗,将老夫的好心当了驴肝肺,老夫走矣!后会有期!”说完一拱手,甩手而去。
看着袁盎走远,韩颓当突然朝周亚夫一拱手:“大将军请下令吧!”
“好!”周亚夫望着睢阳城的方向:“韩将军听令——”
韩颓当:“末将在!”
周亚夫:“本大将军命你带五千精锐骑兵,火速发兵淮泗口,彻底截断吴楚叛军粮道!”
韩颓当:“诺!”
睢阳西城门里的空地搭了灵棚。
灵棚下面站满了身披缟素的梁军士兵。
芷兰一身缟素站在睢阳侯的棺椁前,神色坚毅。
女兵队伍首先发出了哭声。
由女兵队伍的哭声引发了整个梁军队伍的哭声,一整个睢阳城顿时陷入在一场巨大的悲恸之中……
芷兰突然抽出身上佩剑:“都给我住声!”
所有哭声嘎然而止。
芷兰挥剑指向不远处的城墙道:“就在这堵城墙之上,我等的父兄正在流血,睢阳人没有眼泪,只有拼命!”
所有兵士顿时高举起手上各种武器,跟着芷兰喊道:“拼命!拼命!”
睢阳城楼上,那杆梁军的旗帜早已经支离破碎,上面溅满了血污……
忽儿有一发利箭射来,一声脆响之后,旗帜从城楼的最高处垂落下来……
一个奄奄一息的梁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就见他吃力地从城楼的地上爬起来,捂住胸前正在流血的伤口,朝着城楼一点点挪去……
梁军的旗帜再一次竖立在城楼最顶端……
人们朝那旗帜望过去,发现一个全身中箭的梁兵将旗杆捆绑在自己身上长久地挺立在那里……
城楼上一个个士兵望着那旗和竖在那里的梁兵,泪流满面……
城墙侧面,吴楚叛军仍在攻城……
已经爬到城墙上部的叛军士兵不断地被城楼上的梁军神箭手射中,一声声惨叫着从高处摔落下来……
城下正在强攻的叛军只对摔在地上的士兵看了一眼,再次在睢阳城下排兵布阵……
在云梯、绳索和各种攻城利器的帮助下,叛军死士再次爬满了高高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