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城外,周亚夫营帐前。
天空飘着雪花,风打着旋儿呼啸着扑向低洼之处。
几只马靴踏在雪地上,发出刷刷的响声……
周亚夫一手握着马鞭,一手仗剑,带着韩颓当和几个侍从正各处巡营。
不远处,一部分士兵正在一名都尉的指挥下深挖壕沟,另一部分士兵在筑墙。
周亚夫走到几个挖沟的兵士面前。沟已经很深。但见那挖沟者分为二人一组,一人在沟底刨土,将一锨一锨的土抛至沟沿以上,另一个在上面接应着,将撂上来的土再抛往一旁。
韩颓当弯腰对一正在沟底刨土的士卒问道:“怎么样,下面好挖吗?”
那士卒正低着头吃力地刨土,头也不抬说:“他娘的,这哪里是土,全都冻得跟石头似的!也不知上面所为何事,说是叫咱来平叛,一天到晚跑这儿挖沟来了!”
上面那士兵重重地咳了一声,小声朝他喊:“大将军来了!你瞎说什么?”
那刨土的士卒一抬头,这才发现刚才问他话的竟是韩颓当,身边站着的竟是周亚夫本人,忙站直了身体,紧张得口吃起来:“大、大、大将军……”
周亚夫弯腰抓了一把沟上面的土在手上捏了捏,扔掉,拍拍手:“都军没告诉你,挖沟也是打仗吗?”
刨土的士卒忙回道:“诺,大将军!”
周亚夫转过身去,韩颓当朝那士卒道:“好了,干你的活吧!累了就歇会儿。”
刨土的士卒:“诺!谢韩将军!”
另一个筑墙的士卒却接道:“要说累,比起打仗,这都不算什么,出点汗而已。”
另外又有筑墙的士卒朝韩颓当问:“敢问将军,咱都到这儿这多天了,还没见到叛军的影子,什么时候才打仗啊?”
正走在前面的周亚夫这会儿转回身来笑笑:“怎么,你着急了?”
筑墙的士卒道:“咱听说梁国那边打得挺热闹,咱就怕轮到咱们时,仗就没的打了!”
周亚夫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想打仗还不容易?过些日子保证让你打个够!”说完兀自同韩颓当一起走了。
几个兵卒望着他们的背影,那刚才刨沟的士卒扒着沟沿问:“奇了怪了!你说咱这大将军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另一士卒:“那还能有什么?听说那攻打睢阳的尽是吴王养的死士,敢打敢拼,上了阵不要命的……”
一筑墙的士卒小声道:“他们该不会说,是咱们大将军怯阵吧?”
另一筑墙士卒摇头道:“怯阵?想当年先帝巡营时,咱们大将军连皇上都敢挡驾,他哪里会怕什么叛军!?”
这边挖沟的士卒道:“要说也是哈,当初就为了太尉这种军法严明,无所畏惧,先帝被挡了驾不仅不怪罪,还大加赞赏呢!”
在坑上接应的那士卒说:“此一时彼一时,谁说得准呢!”
夜,梁军大营中军帐内,灯火通明,梁王走进大帐,他身后跟着一身戎装的芷兰。
梁王进门就招呼众人道:“来,大家都来见识一下,这位芷兰将军。”
邹阳疑惑地举着火把走过来:“芷兰将军?”
睢阳侯、韩安国、枚乘等人也都诧异地望向芷兰。
公孙诡“忒”地笑出声来:“还是位女将军哈!”
睢阳侯则怒道:“兰丫头,这个时候还开什么玩笑!赶紧走开,这哪里是你闹着玩儿的地方?”
芷兰一拱手:“末将芷兰见过各位将军!”说着又朝李仲噘着嘴道:“爹,人家这哪里是闹着玩,是干正经事呢!”
梁王也笑着对睢阳侯说:“李爱卿休要责怪于她,芷兰真的是做正事来的。”
睢阳侯仍然不满地说:“她一个女孩子家,能做什么事?”
刘武忽儿当着众人郑重宣布:“诸位爱卿听令!”
众人忙躬腰施礼,齐齐地“诺”了一声。
梁王:“今儿起,寡人拜芷兰夫人为东路将军,望各位守城将军一起协同作战。”
众人齐齐地一声:“诺。”
梁王回过头来,又对芷兰道:“芷兰将军,这会子就把你的想法跟大家言明,也让将军们帐议一下。”
芷兰对梁王一拱手:“谢大王!”侧转身来对诸将道:“诸位将军,末将芷兰在此有礼了!”
公孙诡一本正经道:“还礼。”
众人跟着公孙诡一起忙不迭的还礼,只有睢阳侯站着没动。
芷兰几分英气地走到地图前,点着图标上的“睢阳”二字道:“眼下吴楚联军三十几万人马一路杀来,兵临我睢阳城下,梁国眼下已成了吴楚叛军与长安之间的一道屏障,睢阳城也便成了大汉天下的一个聚焦点,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们,所以,我等的一举一动都关系重大!在别人看来,睢阳城坚池固,粮草充足,然而若是死守一座孤城,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兵少将缺,寡不敌众,亦很难坚守,况吴楚强兵攻势猛烈,一味守城,被叛军破城的日子当为期不远,情况紧急,我等不得不全力以赴。”
睢阳侯不以为然,插话道:“难道此前梁军等还没有全力以赴吗?”
梁王制止了他,示意芷兰接着说。
芷兰铿声道:“诺,此前梁军已经全力以赴,然全力以赴的也只是我数万将士,别忘了,我梁军将士的背后还有数十万睢阳民众。”
公孙诡道:“可那都是些妇孺老弱,能有什么用?”
芷兰:“仗有许多种打法,强兵猛士是一种打法,妇孺老弱则有另一种打法,就像当初楚汉相争,曾被高祖封为梁王的彭越,就曾带领小股残兵游勇在这一带给项羽的军队制造了许多麻烦,令他不得不在兵困荥阳的情况下,与高祖划定楚河汉界,订下休战协议。”
邹阳听着,不禁道:“如今情形与当初楚汉相争时很是不同。”
芷兰朝他看了一眼:“细想,不同中又有许多相同,起码相同的地方,相同的困境。”
韩安国点头,眼睛开始发亮:“改变战略打法,不再像前些日子一样跟叛军死打硬拼倒也不失为一种谋略战术,无论如何,我等是在自家地盘,跟叛军迂回作战的可能性是有的。”
芷兰道:“韩将军所言极是!芷兰亦是此意,吴楚叛军剽悍,其中多刘濞豢养之死士,以我普通士卒与之生拼硬打,必处于劣势,如此,此仗非败即亡。”
睢阳侯:“丫头,别绕,快把你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