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亿、三亿、六亿、十亿…
剑意银河裂天挂落，数以亿计的白细胞如剑仙一样驭着剑意，义无反顾地冲进幽深不见底的黑暗。
深渊裂口无底洞般吞噬着这些白细胞，但随着冲入其中的白细胞渐多，整座深渊都战栗起来，震颤幅度越来越大。
每一个白细胞都托着蕴含灵力的一剑，深渊裂口吞得下一亿剑、十亿剑，吞得下百亿剑吗？
战局焦灼，陆离却蓦然有些恍惚。
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过，虽然一样奋不顾身，当时御剑飞天的，却不是小小的白细胞，而那时剑光声威，更不是这场发生在陆离身体内部的微观战争可以比拟。
似乎是感觉到主人的意识有些散乱，停在后方列阵的白细胞们也懒洋洋的四处游逛起来，挤挤碰碰，手中拿着新得到的武器胡乱比划炫耀，不时伤到自己人。
简直就和早市时的菜市场一样热闹。
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说话，互相之间会不会交流？
陆离盯着一个给同伴捏着长条耳朵的巨噬细胞，一时有些出神。
比起他自己这一刻的患得患失，这些白细胞真的是无忧无虑、无所畏惧，
说起来，人体的奥秘真是没有穷尽，而人体和灵魂的关系也是难以索解。
数十万亿个细胞组成人体，它们和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离死，它们也逃不过腐朽崩溃。
但并不是说，灵魂和身体就多么情比金坚、不可分割。
人体由细胞组成，而细胞由原子组成，一个青年男子，身体中的原子大概有一万亿亿亿个。
原子是如此的小，它的直径差不多等于一厘米的亿分之一，五十万个原子手拉手排成一队，也不及一根头发丝宽。普通人想要肉眼看清一滴水里的原子，需要把水滴的直径放大到数十公里。
即使对于修行者来说，原子也是个谜。
陆离托了过去境界的福，灵气甫一萌芽，他就能循着过去的经验，把灵力周遍全身，在自身每一个细胞上打下灵力烙印。
一般而言，这是修行第二大境，也就是炼炁化神境才能做到的事。
以古法修行而言，炼气、筑基合为第一境，而第二境的门槛便是金丹。
这自然不是说陆离的实力能比拟金丹，只不过别说在细胞上烙印灵力，就算在身体中的每一个原子上烙印灵力，他都做过不知多少遍--烙印灵力这种事也不是一蹴而就，每天都要搬运灵力边行周天，修行巩固。
因为这具身体可是陆离自己的，也随他到过人间界的巅顶。
修士修行，随着功力增长，外在的表现当然是超凡力量越来越强，而内在的表现就是能把控到身体更细微的部分。
第一境，锻炼、掌控身体器官、组织。
第二境，开始将细胞、大分子纳入掌控。
第三境，洗炼原子。
陆离过去便完成了第三境的修炼，离破境飞仙，也只差参透原子奥秘这临门一脚。
不过这一脚，陆离还从未听闻有谁能跨过去。
思绪飘飞间，前方战局已发生重大转变。
陆离回过神来，极目西望。
剑意银河已经干涸，只留下空空一道天痕，数以百亿计的白细胞御剑西行，尽落深渊裂口之中。
深渊裂口在不住地鼓胀抽搐，冒出的层层黑气更是飞快积聚又颤抖着消散，像是人吃下一千根针般痛苦难耐。
但陆离心知，既然没能斩破深渊裂口，那它很快就会安抚下内部的躁动。
陆离的第一剑，败了。
尽管已经足够高看深渊裂口，但它的强大还是一再令陆离心寒。
该怎么办？
按照原计划，用剩下的一半白细胞固守，等着看U81能不能救他？
还是趁着深渊裂口状态不佳，将全部的白细胞推上前线，孤注一掷？
不能犹豫，每多耽搁一秒，之前牺牲的白细胞们对深渊裂口造成的伤害就弱一分。
陆离紧紧咬着牙，右手猛地指前一划。
“风！”
命令一下，原本四下滚来滚去的白细胞们登时一振，乘着陆离召来的微风，滚滚朝深渊裂口杀去。
不再看前方战况，陆离的意识体盘膝于虚空之中，右手剑指抵住左手掌心，双手青筋紧绷，显然正在角力。
剩下的一半白细胞能不能打败深渊裂口？陆离认为，很难。
既然孤注一掷，那干脆把所有筹码都搬上赌桌。
若是在外界，陆离还真没什么底牌。
但此处不同。
这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所居，是他的主场。
巨噬细胞蹦蹦跳跳地挥着武器冲向深渊裂口，剑形杀手T细胞们更是狂飙乱射，早就想杀个痛快，而它们的统帅，也渐渐拉出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陆离剑指以微不可察的速度缓缓离开左手掌心，看去其中空无一物，但分明有一声剑鸣，声裂九霄。
整座深渊闻声抖了一抖，不顾内部的伤害还没有平复，强行连连呕吐出大片黑紫烟气，形成座座迷沼，唤起一片片缝合怪，朝陆离所在杀来。
白细胞们顿时和缝合怪大军战成一处，看不到尽头的战场上，每一刹那，都有千万战士凋亡。
陆离浑然不顾前方战情，全情投入在手中动作之上。
他在拔自己的剑。
随着他剑指离左掌越远，他的意识体就越加虚幻，像是风中残烛般明暗不定。
这代表陆离的灵魂正遭到剧烈的损伤，不过，他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剑上。
一把寄托了他剑意的‘原子’之剑，
虽然目不可见，但这把剑是有实体的。
剑意虽然玄虚，却不是虚无缥缈，就像时间必须结合空间才能开始流动，剑意也必须有承托之物。
以陆离如今的实力，也只能拔出细微到原子尺度上的剑。
不过，足够了，足够刹那重现他鼎盛时的剑光锋寒。
因为原子本就是大道之基。
原子几乎组成了宇宙间的万事万物，这样一堆无生命的微尘突发奇想结合在一起，就无师自通地结成一座座连阵法大宗师也难以参透的玄奥阵法，人的灵魂就在这些阵法的基础上站起来。
不独是人，花草虫鱼、山河星辰，都可以拆分成一颗颗原子，某种程度上，它们都是原子结成的阵。而花草木石一经点化，能够成妖化精，其原理便在于它们从基本构成上来说，和那些智慧生物并无二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