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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从天而降

凯文静静地躺着,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讥讽,他一点也不后悔所做的选择,这一刻,他不仅满怀对美好世间的眷恋,也担忧着卡斯特的往后余生,但更多的,是刻骨铭心的点滴幸福和甜蜜往事,他把珍贵的记忆写满了脸庞,他要让那名猎手清清楚楚看见,一名无畏的战士将用怎样的方式面对死亡。

然而,他所等待的结局并没有发生。

凯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的脑海中写满了问号,神游的心绪也随之聚回。他侧耳倾听猎手的声音,却发现通道中的呐喊声和喊杀声正在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惊异和哗然。

“发生了什么?”凯文满腹惊疑,心中随之萌生出新的希望,他忍着疼痛翻身爬起,却见通道一端援军仍在奋力厮杀,但是僵尸的数量已经大为减少,而且,尾随他的僵尸也在逐渐沙化,随着沙粒的剥离,它们之中有的变得越来越小,有的已经跨散成一堆朽骨,慢慢演变成一捧沙丘。

“它们撤退啦!它们撤退啦!”凯文很想大声欢呼,可是伤痛令他难以提聚底气,两句振奋的话语在他口中变成了嘶哑的呢喃,不过这一切都阻挡不住他对新生的渴望,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热切地挪往援军。

然而没走几步,他忽然注意到一团蓝光出现在黑暗的角落中。那团蓝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它悬浮在半空之中,正从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迅速膨胀。

在那团幽淡的蓝光之中,隐约出现一个身影,凯文心中“咯噔”一下,不用细想也能猜到那个人影肯定就是黑暗中的猎手,而那团蓝光,不是更为厉害的法术,就是仓惶逃遁的技能。

“不管那是什么法术,绝对不能让它得逞!”凯文加快脚步,跌跌撞撞地冲向那团蓝光。眼见光团变得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包裹住猎手的全身,可凯文离它还有两步之遥。

凯文不知该如何阻止这种法术,情急之下,只能用尽全力纵身一跃,张开双臂扑向那个身影。

当他凌空跃出,他才猛然意识到这般蛮干几乎等于送死,那猎手只需要刺出一剑或者砍出一刀,他在空中无法闪避,结局就是必死无疑。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若是猎手施放出更加厉害的法术,就会有更多的兄弟为之送命,若是它就此逃逸,就会与真凶的庐山真颜错失交臂,此时此刻,只要能阻止这道法术,他已经顾不上自身的安危。

也许是在黑暗中呆了太长时间,当他扑进光团之中,一双眼睛被光线刺得难以睁开,并不耀眼的幽光在他看来竟然如此炫目。他闭紧眼睑又猛然张开,如此快速重复以求尽调整视线,可他当终于看清眼前的一切,他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原以为凭借身体的惯性,只要能抱住或者撞上那名猎手,就能迫使它离开现在的位置,从而打断它的施法,可是当他闯进那团蓝光,却发现身体忽然失去了动力,既不能保持飞扑的势头,也没有就此摔落地面,而是被空气凝固在半空,与那名猎手咫尺之遥。

他从惊骇中镇定下来,伸手去抓那名猎手,可那猎手明明就在眼前,他的手臂却触碰不到它的身体,更为准确的说,应当是无法感觉到它的存在。它的身体就像由烟雾凝聚而成,可以恣意在他的指尖流动,也像是一团飘渺的虚幻,可以任意变幻出各种形状,当他的手臂滑过,它们或扭曲着避让、或缠绕着迎合,随后又能迅速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他还留意到那名猎手穿着一袭黑衣,就连头部也被罩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其中流露着诧异和慌乱的神情。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种眼神如此真实,它的身影却是如此离奇。

他总觉得不可思议,双臂又是一顿乱挥,猎手的身影被他搅得不成人形,可猎手并无反抗,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它就站在原地保持着施法的姿势,幻影般的身影正在逐渐消融,那个眼神也一点点变得模糊。

“你究竟是谁?”凯文有些歇斯底里,可他无法阻止猎手的消失,而且,他的双臂跟着出现了异常,这种异常顺着他的手臂而上,眨眼之间就席卷了全身,他的衣服开始一片片剥落,他的皮肤和骨骼也变成了颗粒状的碎屑,像是风儿吹过沙丘,晶莹的沙粒便从他的肌体上飞散,又像飘过火焰的雪花,悄悄融化在空中,最后变成一颗颗极小的晶点,在蓝光中微微闪跃几下便倏而不见。

就在那猎手彻底消失的时候,凯文也融化在那团蓝光之中。随后,那团蓝光开始加速膨胀,色泽也由幽蓝幻变成耀眼的白色,光焰很快充斥了这段通道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它如同雪球一般爆裂开来,散作漫天的碎沫,在黑暗中点点弥散。

地下通道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没有怪兽没有僵尸,只有一群不知所措的援军和遍地的伤亡士兵。

凯文并没有真正融化,他似乎再次回到了黑暗幻境,不同的是,耳畔呼啸的风声、失控旋转的身体,无不证明他正在快速飞行,他明明感觉四周全是奇怪的东西,可他的手脚什么也触碰不到。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还来不及细想,周围的浓黑已然开始淡化,像是被加速的黑夜到清晨,光明顷刻间驱散掉所有黑暗,一片蔚蓝的天空出现在他眼前。

摆脱了黑暗的桎梏,凯文的心情顿觉明朗畅快,他甚至想痛快的长啸一声,可是,就在他环顾四周之时,真的忍不住惊叫起来,他的七魂六魄被吓得支离破碎。

此刻的他竟然飞在半空之中,身体下方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和苍翠葱郁的树林,他正从这一片树林的顶端飞掠而过,而且,他的飞行高度越来越低,离那些树木的冠顶越来越近,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撞入树林之中。

以他的飞行速度,一旦撞进树林,轻则被树枝割得遍体鳞伤,重则被树干撞得筋骨断裂,如果遇到密集坚韧的树干群落,还很有可能被肢解得四分五裂,急得他在手脚乱舞、放声惨叫。

又有一丛树冠紧贴着他的背脊擦过,树梢的枝叶扫破了他的衣服,在他的身上拉出了道道血痕,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早已把所有的力量和关注全都灌注到浑身的肌肉当中,准备随时迎接可能发生的碰撞。

他努力蜷缩起身体,试图减少撞击的可能,怎奈这个动作还未完成,就已经扎进了一棵大树的树冠。

凯文狂吼一声抱紧脑袋,在那一瞬间,他幻想出无数种死伤的惨状,所幸这丛树冠的树枝并不粗壮,它们虽然割伤了他的肌肤,却没有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他从树冠中一穿而过,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一弘碧绿的湖水出现在他前方,而他就像一颗被远远抛出的石子,从树冠顶端朝着湖面划过一道弧线,扑通一声砸进湖中。

湖水狠狠撞在他的背上,强大的冲击震得他内脏翻滚,顿时失去了知觉,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染红的湖水翻腾激涌,很快就把他的身体包裹进去,带着他慢慢沉向湖底。

也许是受到了冰冷的刺激,也许是胸部的伤口发出阵痛,凯文在昏迷十几秒后猛然惊醒,大量湖水趁着他的呼吸灌进了他的嘴巴和鼻子,呛得他在湖水中一阵扑腾,无数气泡从他的口中冒出,咕噜咕噜地腾上水面。

好在凯文从小在海边长大,练就了一身极好的水性,尽管被灌了几口湖水,他依旧能迅速冷静下来,赶紧屏住呼吸,快速判断方位,调整姿势朝着湖面游去。

湖水非常清澈,水中的能见度很高,可是凯文无暇欣赏水下的美景,他憋着的那口气已经所剩无几,若是还敢耽搁,只怕他的性命真的难保。

忽然间,他瞥见一条黑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慢慢下沉,它的背部朝下、身体弯曲、四肢如水草一般软绵绵地向上舒展,它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只有一串气泡从它头部冒出,在水中拉出了它的下沉轨迹。

“一定是它!”凯文确信那条黑影就是通道中的猎手,以他的猜测,那名猎手应当跟他一样,也是从空中坠落,或许它被树干撞伤,或许是被水面震晕,不管怎样,它正处于昏迷状态,如果不尽快把它救出水面,只怕它用不了多久就会死掉。

“它不能死!”凯文迅速浮出水面,使劲换了几口长气,然后再次扎进水中,用最快的速度潜到黑影身旁,一把抓住它的手臂,踩动双脚把它拖出水面,又用单臂托着它的脑袋,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带回岸边。

凯文在鏖战中已经耗费了大量体力,胸前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落入湖中之后,他能自保已属不易,但是为了救活猎手,他只能咬牙坚持,在把猎手拖上泥岸的同时,他已经累得跪趴在岸边大口喘息,浑身瘫软几近虚脱。

尽管如此,他也没敢耽搁时间,毕竟那名猎手溺水严重,就算已经成功上岸,若不赶紧加以救治,它同样还是会死。

对于怎样抢救溺水之人,凯文早已谙熟于心,只是他从来没有实战经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第一次实操竟然会用在敌人身上。

他憋着满腔的愤怒和怨气跪坐在猎手旁边,刚准备揭开它的面巾,手却僵在了半空,因为,那名昏迷不醒的猎手分明就是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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