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人多了,他们也跟着沉默了。沉默的时间久了,他们也就跟着习惯了。——《二狗语录》
当贾逊睁开眼的时候,风还是那么温柔,阳光还是那么灿烂。
此刻的贾逊和数千人,赤裸裸地蹲在草坪上。周围没有栅栏,只有十来只没有完全化形的小妖来回巡视。
他询问周围的人这是什么情况?可是所有人神色冷漠,都不搭理他。不明情况,他也不敢乱动。
十来个半化成人形,半保持兽形的豺狼虎豹走进了人堆。
“又到了午饭的时候了。”贾逊旁边的人哀叹到。
“又到午饭的时候?这是要开饭了吗?今天吃些什么?”贾逊颇有些期待。
妖怪们在人堆中点了九个人,像抓小鸡一样抓起来就走。被抓的人开始挣扎,只是被封住了声道,发不出声音。
这情况不大对,不像是他们要开饭,反而是像妖怪们要“吃饭”了。贾逊内心中一阵骚动,有逃跑的冲动。可是看其他人一个个都不动,他也只好不动。
其中一只猪头妖逮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说:“我们只抓那些妄想逃跑的人。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呆着的人,不仅不会受到惩罚,还能获得奖励。每天表现最好的前三名,可以获得自由。妄想逃跑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哟,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只要老老实实呆着,就不会受惩罚。这挺好的。“因为,我最老实了。”贾逊心里面想着。
猪妖说完话,吱溜一声扭断胖子的大腿,那血水喷得满台都是,惨不忍睹。猪妖还解开胖子的禁制,将他扔在台子上。任由胖子在自己的血水里面惨叫打滚。
这场面,看得贾逊双腿发软,心惊肉跳。
“兄弟们!姐妹们!只有这十来只妖怪,我们一起反抗,就算拼掉一部分人的性命,还可以逃走一部分。别信这些妖怪的谎言。否则我们都全部会死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把了。兄弟姐妹们!”滚够的了的胖子悲情呐喊着。
果真是一个准备逃走的人,这是自找的啊!贾逊心里想到。
胖子闹得差不多了后,众目睽睽之下,猪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这个胖子的头咬掉。血水像泉水一样哗啦啦地流,胖子的手脚还无力地在空气中挣扎着。那个画面,不忍直视.....
猪妖的蹄叉点了三个人起来,说:“你,你,你,你们三个人表现良好,没有反动思想,遵守纪律。为表彰先进,以效后来,我宣布,你们自由了。”
三人赶紧磕了几个头,然后哭着笑着疯一般跑走。边上巡视的小妖们不仅没有阻拦,还对这三人微笑作别。
“还有这好事?”贾逊大概看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没有反动思想得到自由的三人,跑得没影了。妖怪们才带着幻想逃跑的八个人离开。不知道带到什么地方——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经此一遭,贾逊明白了。他现在的身份是“人菜”,是妖怪们锅里的食物。好在妖怪们也文明开化,搞出这么一套人性化的法则。有希望活下去,总比没希望的好。
第二天,那群妖怪又来了。
“唉,到开饭的时间了。”贾逊低声叹到。
这几天,不断的演着这样的戏码。戏剧的高潮部分,无非是不幸者的舞台表演。
“反抗啊!白痴们!你们会和我们一样,都会死的!搞不好明天死的就是你们!放手一搏,还有活命的机会!”
“你们要相信我,我根本没有逃跑的想法。他们只是想吃我们,找一个吃我们的借口,再编一套让我们愿意乖乖被吃的游戏规则。谁都逃不掉的。我求求你们醒一醒,别再幻想了!救救我。这也是救你们自己啊!”
“呜呜,我真的没想逃跑的。我真的是乖乖坐着的。之前的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他们真的是想吃我们。我们都逃不掉的。呜呜,谁救我,我就嫁给谁。求求你们,救我,呜呜,救我。”
“兄弟姐妹们,团结起来,打倒这群吃人的妖怪!推翻这吃人的制度!”
吃人的戏码不断重复。唯一不同的,是台子上每一个演员的台词和戏风不同而已,台下的人,还是那样麻木的看着。只在内心祈求明天命运翻牌的时候,将被吃的牌扔给别人,而把自由的牌赐给自己。
贾逊也变成他们之中的一员,每时每刻都在这样祈祷。好几次,妖怪的手伸向了他,他都瞬间爆发斗志,准备拼死反抗。可是妖怪们的手最终伸向了别人。他沸腾的血液又冰冷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被抓,被吃。
“或许,我还能活下去。”
贾逊这样想,他真的活下来了。可是他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这样想。
“我还能活下去。”那些被吃的人,在被抓的前一秒,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先去的人,自然先被吃掉。那些后来的人,开始一个个也很好奇,也想反抗。但是沉默的人多了,他们也跟着沉默了。沉默的时间久了,他们也就习惯了。
直到有一天,贾逊在想今天的不幸儿是谁时。一只手抓着了他的肩旁,将他提了起来。他开始疯狂的挣扎了,他开始大声的呐喊了。可是那些获得“再等一天”的机会的人,和昨天的贾逊一样,也冷漠地看着他们。
贾逊的声道被封住了,他发不出声了,他停止挣扎了。他只祈祷,他千万别是那个到台子上表演的人。幸运之神又一次降临在他的头上。他被安全的带走,然后放在砧板之上。
“今天的人,是要生吃还是熟吃。生吃要蘸酱吃还是凉拌吃。熟吃要红烧的还是清蒸的?”厨房里,磨刀霍霍的声音和探讨美食的声音,有几滴哈喇子直接滴到贾逊的脸上。
在这我为鱼肉的最后时光,他想起的居然是丽俊山的那一只鹤妖。当时自己心无羁绊,不畏生死,口吐莲花之下,居然成功忽悠鹤妖不要吃他。可惜,不是每一只妖怪都叫鹤妖。
“清蒸吧!”一个女妖怪说到。“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了。你们幸苦了。”
其他的妖怪走了,只剩这个女妖怪。
“这一次,你准备怎样被吃啊”女妖怪解开贾逊的禁止。
贾逊瞬间从砧板上跳下来。眼前这掌厨的女妖怪,居然是鹤妖!那只滥情又痴情的鹤妖!那只邪恶又善良的鹤妖!那只充满幻想的鹤妖!贾逊恨不得抱上去亲她几口。可是,事实上,贾逊双膝一曲,跪在地上,然后匍匐在鹤妖面前,哀求:“求求不要吃我,我不想死!”
鹤妖愣了半晌,才把贾逊拉起来。她一脸戚容,说:“时间真的能够改变很多。我不再是当年的我。没想到,你也不再是当年的你。我很喜欢当年的面对生死从容不迫的不羁少年,我同样理解今天为了活命而卑膝下跪的你。”
汗水湿透了贾逊的衣服。站起来,面对真实鹤妖,他才慢慢找回真实的自己。贾逊苦笑到:“你倒是没有变,那是那样的文艺。说吧,你吃不吃我?”
这个时候,贾逊看见,躺在砧板上的是十一个人。也就是说,根本没有“获得自由”、三人,无论是被抓来的,还是被放走的,他们的最终命运都是这里。妖怪是要吃人的。
鹤妖笑了笑,说:“你不先叙叙旧?”
贾逊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砧板上,说:“这几年你过得怎样?”
鹤妖紧挨着贾逊坐下,说:“那年被那臭道士打伤之后,我就一直逃命。好几次,差点死在你们人类的手里面。幸好我命大。逃到这个小岛上,在这里谋得一份职业,勉强渡日。至少,岛上都是同类,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地被人类杀死。可惜,你们还是追到这里来了。”
贾逊默然。鹤妖问到:“你呢,蒸肉,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唉——浑浑噩噩渡日,忙忙碌碌求生而已。”贾逊长叹一声。然后将自己的经历挑要紧的和鹤妖说了。
鹤妖说:“说真的,当初和你讨论怎么吃人,那以后我真的花了精力好好研究人的吃法。亏得有这么一身手艺,才得在菜此地立足的。他们可喜欢我做的人菜了。说到做人菜,马上到午饭的时间了,我要开始做人菜了。”
贾逊从砧板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我呢?”
鹤妖笑着说:“你是我遇到的最有趣的一个人。比我遇到的任何妖都有意思,我怎么会舍得吃你。”
贾逊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离开。他说:“那就别送了,我走了,有缘再见。嗯,你也是我遇到的最有趣的妖......”
贾逊急冲冲走到门边,却没看见他身后的鹤妖已经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一只脚踏出门外的贾逊吞下。
爱妃岛,顺天大陆南面浩瀚海洋中的一坐不起眼的小岛。可是现在,好多人的眼睛都盯着这个地方。
青江派,坐落在是顺天大陆南界长湖郡濒海镇沿海的一个岛屿之上,是本地最大的一个修真大派。说起来,这爱妃岛,应当划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今天,有两个神殿的使者来到青江派。青江派的掌门水无痕在利天殿接待了他们这两位神使。
如果贾逊在场,他一定会被吓得跳起来。其中一个神使居然是自称秀城第一神捕的王明。他居然也踏上修真之路,还成了神殿的人!这要不要人活?
这次,神殿派来处理爱妃岛事务的是银使卫武。他身穿一身银衣,额头上画着三个银圈。额头上的银圈,代表着他的官阶是三阶。在神殿的体制中,银圈越多,官阶越大。像王明这种刚刚加入的银使,额头上是空白的。要立下足够的功勋后,才能进一步往上提升。银使是“银翼神使”的简称,或简称“神使”,是神殿负责处理各星界重大事务的部门。
神殿对仙泪星域的统治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各星界的统治神,他们名义上是分封地方的诸侯,实际上并没有实际的统治权,只负责维持各星界的日常事务。一部分是神殿,是整个仙泪星域的权力中心,统治整个星域。神殿有三大暴力机构:银翼神使,黑翼神卫,金翼神兵。银翼神使负责侦办、查处、沟通等事务。黑翼神卫负责拱卫神殿,还负责协助银翼神使处理重大突发事件。金翼神兵负责镇守特殊星域,应对异界入侵。
卫武说:“我们定于后天正午对贵妃岛发动全面进攻。贵派是本地的大派,到时候,需要贵派帮一些忙。神殿不会亏待那些出力的朋友的。”
水无痕说:“斩妖除魔,维护一方安宁,本是我们修真之辈的天职。如今,能有神殿出手相助消灭境内邪祟,是幸之又幸的事情。若有吩咐,但请直言,青江派上下无不从命。”
王明一听,这客客气气的外表下,已经交锋起来了。一个是统管全星域的神殿,天下事都想纳入自己的权柄之中;一个是盘踞一方的地方门派,守着一亩三分地不允许其他势力涉足。
卫武说:“那我也不客气了。我们的方案是,由神殿三百人从正面发动全面进攻,顺天星界上的‘静游派’、‘东紫派’、‘岷山派’、‘文杏派’四大门派的一千二百人从后方进行封锁,以贵派为首的当地门派组织两千左右人马从东面进行围堵,其他外地门派势力约计三千人,从西面阻击。约计五千名散修编为一方,负责后备力量。水掌门你看,有难度吗?”
不知情的人会认为各方势力不是成千就是上万的,堂堂神殿只派出三百名神卫好意思吗?知情的人反而会惊叹一声:神殿好大的手笔!随便扔出一名神卫,至少相当于顺天界返虚境界的高手,更厉害的则相当于是顺天界化神期高手。要知道,堂堂顺天界,两百多亿人口,四十多万修士,摆在明面上的化神期也不过四百多人。这些神卫不说以一当百,但吊打七八十个返虚境高手还是没问题。
水无痕闭上双眼,也不能弱了自家威风,沉吟一阵,说:“谨遵神谕。我们至少准备四千人防守东面,定不放走一个妖邪。”
王明嘴角暗笑,一个是号令天下的至尊,一个是穷乡僻壤的小庙,这势力完全不对等的。虽然硬气要凑出四千人争面子,但是已经不得不匍匐在神殿的脚下。
神使站起身子,说:“那就东面的防线就拜托水掌门。事后,神殿会送来三十万晶石作为报酬。但是,如果东边防线出了问题,影响大局,也别怪天神无情。”
濒海镇外的一处小山坡上,挤满了上万的散修。比神殿计算的人数,整整超了一倍,而且还有人不断的加入这个大集体里面。鬼道士、妖道士、郝胖子、小兰他们四人只是这万名大军中的一份子。不过鬼道士、妖道士在散修里面算是小有名气的,他俩坐的地方,除了郝胖子和小兰外,其他人不敢靠近。
小兰拉着郝胖子的手臂,一脸忧色地问:“贾逊真的死了么?”
郝胖子回答到:“这个说不清楚。有可能没死,也有可能死了。我觉得,死的机率要大一点——估计百分之九十九的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