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爷,你放心,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我们师兄弟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告辞了,不送!”郑河、张横两师兄弟告辞,急急忙忙的差点连谢礼都忘记拿了。在他们的身后,柴堆还在熊熊燃烧,黄大小姐的尸体还没有完全烧化。
此时的贾逊正站在火堆旁边发呆,一动不动。自从昨夜差点被黄大小姐咬了一口之后,贾逊就一直不说话了。黄老爷也不好“请”他走,所以开饭的时候,贾逊还混了一顿大餐。
“就这样走了?”黄老爷伸手想挽留一下。
“就这样结束了?”贾逊心里想到。
他只知道鬼是通过灵体修炼而成的。虽然不知道郑河说的“活尸”是什么玩意儿,但烧掉尸体就消灭这东西了?贾逊看着急匆匆离去的那对师兄弟,他心里深表怀疑。可是驱魔除鬼的事情,他又一点都不专业,所以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火堆燃尽。贾逊见事情已经宣称结束,自己也没有蹭饭的理由了,于是也磨磨蹭蹭拱手向黄老爷告辞。
“道长,您也要离开了?”出乎贾逊的意料,黄老爷似乎有点舍不得他走。
“嗯……,您看,事情也差不多要结束了。我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怎好打扰……”贾逊摸着鼻子,说。
“哪里哪里,道长您是我们请都请不来的贵客。”黄老爷客客气气地说。
一个真心真意的挽留,一个假情假意的告辞,结果贾逊自然而然的留下来了。贾逊是想蹭饭吃,而不知道黄老爷是怎样想的,居然要留下这个蹭饭的人。殊不知昨晚贾逊自报家门后,那两个货真价实的神来山的道长虽然表示轻视,却没有再说他是骗人的了。由此看来,虽然这位月光道长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但高低是货真价实的道士。现在家里的情况还难得说,留下一个道士总是有备无患的。
一是为避免尴尬,二是葬礼的事情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贾逊吃完午饭后,就自称“闭关修炼”,回到屋内睡觉了,说晚饭端到屋内就行了,他还反复强调——他只住今晚,目的是看还有其他事情没,他明天一定要走的。
回到屋内,他就一直抱着《剑鸣》猛啃,好像这个时候多补一点知识,就能拯救世界似的。不过话说回来,在《剑鸣》的《异修》篇中,果真找到了一些简单实用的制服鬼物的法子。贾逊认真的研读起来,期望临时磨枪,多少能有点用场。《异修》篇中,介绍了人以外的其他东西修行的方式以及一些克制的方法,在短短千字内,就提到了妖修、邪修、鬼修、魔修、灵修。平均下来,介绍鬼修的,也就百余字而已。贾逊就反复嚼着这百余字,貌似真的读懂了什么似的。
“到时候如果真的拼命,就用这一招了。”贾逊红着眼,下定决心,合上了书。
下午时候,贾逊打开房门,招手叫来小厮,让他去让黄老爷派一两个知情人过来,说要询问有关“黄大小姐”的详细情况。
见道长还把这事放在心上,黄老爷想亲自过来的,可是葬礼的事情还很多,他分不开身,于是叫了其堂弟黄五爷带着黄大小姐的两个随身丫鬟过来了。
“黄大小姐从什么时候起有异常的行为举止的?”省去很多客套,等黄五爷坐下后,贾逊直入正题。
“道长,这事我也不清楚。这两人是我过世侄女的贴身丫鬟,她们清楚。”黄五爷是一个中年男子,行为举止老成持重。“金杏银桃,你们把知道的事情全告诉道长,知道不?”
两个丫鬟虽然美,但是尊卑有序,她俩只能站在黄五爷的身后。平时这些丫鬟,对于屌丝阶层的贾逊来说,那是高不可攀,只能在撸管的时候才能幻想的仙女。何曾想到有一天自己坐着,她们却站在一旁的日子?贾逊有心请两人坐下,却也知道不合规矩,故没有开口。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是”后,就开始回忆当初了。
“小姐从十多天前起,就,就有点怪怪的。”银桃说。“她吃……吃东西吃得极少,而……而且,喜欢吃冷水泡饭。”
“十多天前。”贾逊皱眉。
“其实,在两个月前,小姐就有点和平常不一样了。”金杏说话明显流利很多。“刚开始的时候,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梦话。再过半月时间,小姐白天的时候都会莫名其妙的发笑。再后来,她常常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去,也不让我们陪她。奴婢觉得,小姐真正染病的时候,是十七天前,那天她起得特别晚,我叫了她几次,她只是睁眼看我,没有起床,我还以为是她生病了,所以去请老爷过来,谁知道老爷刚刚到屋子里她就起床了,看起来什么病也没有。为此,我还被老爷责骂一顿,说我……”
金杏一副被冤枉后,委屈可怜的样子。贾逊认认真真的听,见这丫鬟开始跑题了,于是打断她,说:“说重要的。”
金杏悄悄抿抿嘴,继续说:“从那天起,小姐就开始不怎么吃东西了。直到两天前,我发现小姐其实一点饭也没有吃,她只是扒一点点饭在嘴里面,然后找没有人的地方把饭吐掉。本来我也要告诉老爷的,但是上次才被老爷责骂过,我也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老爷,最后,我还是决定先观察一会儿再说……”
贾逊看金杏时而机警、时而犹豫、时而决然的模样,表情丰富多彩,心想倒是一个伶俐的姑娘,只是心眼多了点。
“从七八天前起,家里面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死了鸡鸭。一直到昨晚上,我半夜醒来发现小姐不再床上,刚要起床找小姐时,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说小姐咬死了一只鸭。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金杏脸上一副恐惧的样子,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贾逊低头沉思,右手食指不停在椅沿敲击。黄五爷和两个丫鬟静悄悄站在一旁。半响后,贾逊说:“你说你们小姐莫名其妙的说一些梦话,说的都是些什么?”
金杏和银桃相视一眼。银桃轻微摇头表示不知道或者不能说。金杏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一会儿后,她咬唇说:“时间太久了,奴婢记不得了。”
这些细微的动作贾逊看得清清楚楚,大约也知道涉及主子到隐私和名誉,她一个丫鬟也不好多说。贾逊闭目沉思,把所有的信息梳理一遍,故事的轮廓大概出现:两个月前该女子被一个鬼缠住,十七天前该女子其实已经死了,但是躯体却还能照常活动,七八天前,该女子——或者更应该说是女尸开始吸食家禽的血,昨晚该女尸被烧毁……那么,漏掉的最重要的部分是?
贾逊睁开眼,请黄五爷几人先离开。
“尸体烧了就结束了?”贾逊一个人在屋子里面不停的走来走去,虽然他看了两页书,知道鬼的一些基本常识。可是不知道鬼是如何修炼的,也不知道鬼分为几个层次,更不知如何专业有效的除鬼。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天快黑时,一个丫鬟送晚饭到房间。古语有云:“自古穷酸,色心最重。”本来在沉思的贾逊看该丫鬟长得比较漂亮,心思立即就飘忽了——原因都懂得,不具体明说。其实这个时候,母猪在贾逊的眼里也是很漂亮的。
他在心里感概一句:“如此天生丽质的姑娘,却生来就是做丫鬟的命。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纨绔公子。可惜啊可惜。”
这丫鬟一边摆碗筷,一边偷偷打量道长,觉得这道长真是一个怪人,会莫名其妙的唉声叹气。丫鬟摆好饭菜,正要离开时。身后的道长忽然发疯似的吼了一声:“笨蛋!傻瓜!”丫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吓得她立即转身跪在地上。
贾逊正在感叹该丫鬟如此的美丽却不知道要被那头猪拱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他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是在哪里。“最先缠住该女子的那个鬼呢?现在它在哪里?”一时想通之后,觉得自己太傻太笨,这么明显的问题自己居然要想一天,所以一时失控,骂了自己是“笨蛋”,没想到反而吓到这个丫鬟。
贾逊赶紧扶起跪在地上的丫鬟,那小胳膊,那手感......他连连道歉,说:“与你无关,我只是想通了一些问题。你快快起来。”
丫鬟起来后,面容犹戚戚,贾逊知道吓着别人了,想弥补一下,可惜身无分文。贾逊色心作祟,盯着这丫鬟的脸蛋,见这丫鬟真的天资丽质,又哀叹世道不公,如此好的人却无好命。于是一霎那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和考虑,贾逊挺直腰杆,双手后背,努力装出一副高人的模样,说:“我观你暗有福缘,汝三代之内,必出贵人。”
该丫鬟又是错愕又是惊喜,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嘛。话说出口后,贾逊也错愕不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是给她一种安慰,还是说我对她的期望?”贾逊转身摆摆手,说:“你退下吧。”
丫鬟偷偷看了一眼贾逊孤独而伟岸的背影,把这副画面深深藏在心底。贾逊不知道,自己这随口的一句话真的造就了自己命中的一个“贵人”。许多年以后,和这位“贵人”聊到这天发生的事情,再回想到这一幕,贾逊才明白,当时哪里是对这个丫鬟的同情和期望?他是在哀叹自己怀才不遇,同情自己命运不济,是在鼓励自己努力前行而已。
“先是一个恶鬼缠住该女子,把该女子变成一具行走的女尸。现在女尸被烧毁了,但是恶鬼一定还存在的,搞不好该女子的灵魂也还存在。”贾逊想通此节,忽然打了个冷颤,感觉身旁冷飕飕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这一次,一向懦弱胆小的贾逊却很想看看那个恶鬼以及该女子的鬼魂。他并没有忘他来这里是为了蹭饭的初衷。可他也受够了忍饥挨饿的日子。比起饥饿来说,鬼算个屁。这个时候,贾逊已隐隐有了放手一搏的心理: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有尊严的吃一顿饱饭。
“或许,我并不专业,而且修为很低,什么法力也没有,但是,我愿意去尝试尝试。”贾逊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窗前,他推开窗户,见外面开始点起了灯火,人来人往,可惜还是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我一定,一定要探个究竟!”
贾逊拉开门,见李诚正守在门边。贾逊遂让李诚带他往灵堂。一边走一边想,书上说的是可以利用法力开“天眼”或者是运道极低的人,也可以看见鬼物。
灵堂设在西厢,贾逊的脚刚走进院子,立马又缩回来。在前面带路的李诚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下,问:“道长,难道有什么不对劲?”
“很不对劲。”贾逊严肃的说。“我想,我们是不是走错了,你看这院子里这么多人。”
这院子本来就不是很大,百来人往这里一站,显得特别拥挤。贾逊初初看了一眼,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锦衣的粗布的,各种各样的人似乎都有。
只是守灵而已,需要这么多人吗?显然不需要。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走错路了。
李诚微微尴尬,说:“没有错,就是这儿。”
黄老爷看见月光道长来了,赶紧派黄五爷为代表前来迎接。院子中的人也赶紧往两边挤了挤。在众人的注目中,贾逊感觉很紧张,他还是尽量保持风度,一步一步走得特别的稳重。
刚走到院子正中,能清楚的看见正堂中一副黝黑的棺材以及棺材上大大的“奠”字。
一直很有风度的“月光道长”忽然间定住了脚,全身僵直,目瞪口呆。
“哪家姑娘没事会跑到棺材上去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