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虞府,长峰还是一步三回头。
我侧身上马,虚扬起鞭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道:“别看了,长林不会出来。”
“啊?公子怎么知道?”
“你想让他出来做什么?道歉吗?他又没做错什么,守护太子殿下本就是他的责任,再说只是今日不便见客,又不是一辈子不能见!你跟他生什么气?”我道。
长峰想了想,越想眉头皱的越紧,嘴上却道,“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青梧姑娘?”我笑了笑,道,“若今日是位男大夫说太子不能见客,你可还会觉得不对劲?”
长峰沉默了。
我明白长峰的心意,他是为我打抱不平呢。
可他不知我来的真正意义,也不懂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这个青梧姑娘和玉慈比起来差远了,样子清高可心却急了些,我今个见不见朝歌又有什么关系?你用得着急巴巴的出来端着大夫的架子借着朝歌的身份尊重狐假虎威吗?其实不必的,女子妒忌大多是心在作祟,你铺的越开底就露的越快,你以为我会硬闯惹得朝歌不耐烦吗?我不会,你让我走,我走就是了。
长峰骑着马跟在我后面,一看就知道心里有事,话已至此我也不便多说。
长峰有太子府的令牌,我们直接去了官驿。
水灾刚过,房子里有股霉味,床铺上也有,躺了不到两个时辰,我实在受不了就起来了。
夏日天长,外面的太阳还没落山呢,我坐在窗边独自饮了一壶茶,看着街道上星星点点的路人和残破凌乱的街道心里也是无限感慨,曾经绵城有几年也是这般荒凉,不,应该是绵城更惨了些,至少现在的崇阳城里没有血腥味。
我见远处高楼上挂起了灯笼,模样像是酒楼,心头大喜,整了整衣物就去敲旁边长峰的门。
没人。
我下楼问管事的,管事道:“长峰侍卫早就出去了。”
“早就出去了?多早?”
管事想了想,道,“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吧!”
“两个时辰?”我心想那不就是刚来他就出去了吗?也就是说他没休息?
“公子,您现在用膳吗?”
“等一会吧,我出去走走,对了,麻烦您帮我去看看马喂好了没有。”
我在城里转了一圈,那挂灯笼的地方是立县志的明义楼,一路走下来,别说酒馆了,连小贩也没一个。
一进官驿的大门,管事迎了上来,道:“公子,长峰侍卫回来了,在客房呢!”
“回来就好,那就麻烦您备饭吧,没什么忌口,随意就好!”
“是,不知是给您送到房间里还是送到厅堂?”掌柜问。
“厅堂吧!”我道。
“是,您稍等!”
回到楼上,我直接来到长峰门前。
“砰砰砰……长峰,你在吗?”我喊道。
“……在……”
里面声音闷闷的,过来一会门才打开。
有酒味。
“你怎么低着头?”
“没……没事。”
“你喝酒了?”我笑道,“喝就喝了呗,我又不会告状,你从京城带来的吗?是不是太子府的侍卫不能喝就?你早说啊,我还让他们把饭送到厅堂,你等着,我让他们送到房间!”
“哎……云公子,”长峰赶紧拦住我,慢慢把头抬起来。
“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笑,可……可你这是怎么了?”
我嘴里道歉,面上还是忍不住笑意,这不怪我,是他这模样让我实在忍不住,右眼乌青,左脸还有一道抓痕,怎么看都不像是他这个身手该受的伤,倒像是莽夫打架。
长峰头微低,像个赌气的小孩子。
“你等着啊!”我转身回了自己屋。
我出行宫之前,把换洗衣服和干粮都偷偷拿掉了,只留下了银子和药,给了送粮的领队几瓶,我翻了翻剩下的,幸好,金疮药还剩一瓶。
“这是金疮药,这是消瘀散,你试试吧!”我递给长峰,道。
“这伤不打紧,属下用酒敷一敷就行了。”
听他这话简直让我又好气又好笑,道:“又不是没有药,用酒敷有这个效果好吗?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也不怕人笑话!”
“我让管事把你的饭送房间里,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再启程回去。”
我原想吃了晚饭就连夜赶回去的,看来还得再住一晚,一想到房间里的霉味我这心里就忍不住打颤。
睡不着的人最喜欢乱想,比如现在的我。
既然是乱想,那也没个重点,想想这想想那,兴头越发的浓了。
崇阳湿热,再加上房间里的霉味,真真让人头疼。
我悄悄穿好衣服,去了马圈。
我的小红卧在地上,旁边石槽里的草是满的,看着不甚新鲜。
我走上前,它很高兴。
“真是委屈你了,一路上跟我受罪了。”
它用脸蹭我,像是在安慰我。
我挪过来一个石凳,它卧在我脚边,我宁愿在这里陪小红也不想回到那个发霉的屋子了。
夏季多蚊虫,在行宫的时候有人替它燃草驱蚊,在这里它只能自己用尾巴驱赶。
我找来一个蒲扇,一下下的扇着,既驱蚊虫又能降温,一举两得。
我单手撑着下巴,不一会就有了困意。
在似梦似醒之际,我感觉有人从我手中拿走蒲扇,接着,微风拂过,好舒服啊。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睁开眼睛,头顶似乎有气息声,头微侧,眼睛倏地瞪大,脑子也立马清醒了,我竟睡在朝歌腿上。
我立马起身,连退了几步,道:“你怎么在这?”
他手里还拿着蒲扇,扇了两下,道:“我当然是来寻你的。”
我心想这不对啊,这和我预计的完全不一样啊,至少不应该在马圈见到他。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不对,应该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好像也不对……”一时间我竟语无伦次了。
“你不是病了吗?”
朝歌起身,环视了一圈,道:“你知道心疼你的马,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这是能睡觉的地方吗?”
“我没有,我……咳,我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就起来看看,没想到……”我声音越来越低。
朝歌叹了口气,拉着我出了马圈,也不知是怎么走的,不一会就来到了一个小亭子里。
“没想到这官驿还挺大的,对了,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出来了?”我问。
“你是因为我病了才来的吗?”他问。
我笑了,道:“你又没有写信,我怎么知道你病了?再说你不是告诉长林回去也不能说的吗?”
“那你为什么来呢?”
“我……”一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我的心就忍不住砰砰跳的厉害,像是能看到我心底一般。
脸上火辣辣的热,我低下头,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可我想听你亲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