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立！”当道奇法官进入法庭时，一位法警大声说。
美国联邦法院康涅狄格州法庭准备开始星期三下午的案件审理工作，法庭内高高的天花板下坐着一小群与案件有关的人。在法官和他的幕僚对面，两名代表徐氏线缆公司的律师坐在左边的被告席上，汤姆·弗莱米什和他的助理律师坐在右边的原告席上。杰克、徐先生、克里斯·曹和几位证人坐在旁听席的栏杆后面。
“好了，”道奇法官说，“曹先生，你是否认为当戴维斯先生和他的公司完成了你委托的所有工作，也就是成功为你的公司首次募股筹集资金之后，你可以终止他们的合同，并剥夺他们本来有权得到的补偿金？”
“是、是、是的，庭上。”
“曹先生，先不谈我如何好奇地想要了解你究竟怎么解读这份合同，我现在想让你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什么人才会做这样的事？”
杰克默默地看着法官对被告的屠戮，他对徐氏公司的憎恨感慢慢消失了。他为他们感到难过。在残忍、尴尬的遭遇中，他们孤独地被抛弃在美国真正的司法正义中，这决不是中国那种带有黑社会性质的解决争议的制度。他们和那位虚张声势的律师一起把自己的本质暴露出来——一群欲盖弥彰的骗子，说一些自认为能实现他们的目的的无意义的话。在宣誓作证之后，对一位美国联邦法官说“庭上，那些黑纸白字并非表达了其真正的意思”之类的话。天啊，太可悲了。
徐氏线缆公司的辩护律师卡尔·理查德斯更像是在帮助他的客户犯罪，他没有展现出一丁点法律技巧甚至对基本常识的了解。他的出现根本没有意义。他的连鬓络腮胡子从凹凸不平的头顶垂下，中间横着一副让他的眼珠显得极为突出的宽边眼睛，斜架在他的脸上。脚下是一双棕色尖头皮鞋，上面镶嵌着没有用处的金属扣。他系一条天蓝色的宽领带，下摆垂到他大肚子的一半位置。这样的打扮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二手车贩子。
理查德斯在法庭上的举止滑稽可笑。他总是离开自己的座位，用夸张的动作出现在法庭里令人意想不到的各个角落。不管是对被告还是对原告的询问，他在每一句话后面都加上“对吗”这个口头语。
徐和曹似乎聘请了某位B级电影的服装设计师。杰克几乎认不出克里斯·曹，他把头发梳成中分，两边的头发紧贴头皮，在用冗长啰嗦、一厢情愿的语言回答法官的问题时，暴露出中国人的刻板负面形象。徐先生的衣着无可挑剔，他穿着一套或许浪费了他500美元的汤美费格西装，一双灰白色的袜子，这一切都是为了炫耀脚下那双闪着霓虹亮光的鳄鱼皮鞋。
庭审的大部分时间里，法官都在拷问克里斯·曹。杰克有点听不下去了。大约在下午三点，道奇法官让两位律师走到法官席前。尽管杰克坐在30英尺外，但法庭里安静的环境让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法官说的话。
“理查德斯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你的案子前景不妙。你可以考虑法庭仲裁，否则，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我猜你的客户不会喜欢我最终的决定。”
“噢，不，先生，我们有充分的信心改变你的立场。”理查德说。
道奇法官直视他的双眼说：“这就是你的决定？你打算继续？”
“我的客户要求我这么做，庭上。”理查德说。
杰克看着理查德的表情，既热情洋溢，又有些满不在乎。
“好吧。”道奇法官耸耸肩说。
两天后，法院裁决戴维斯兄弟公司有权获得700万美元的损失补偿。
***
下个星期晴朗的一天，杰克沿公园大街向北走，去圣巴托罗缪教堂做祈祷。街道中间的隔离带上，红色天竺葵花朵正在开放。他走过弹射能源公司原来所在的办公室，停下来看看大厦前现在挂着谁的名字，然后继续向北走过沃尔多夫。
这是公园大街上普通的一天，在他走过六个街区时，他遇到了几个熟人。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这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的熟人都是老外。最近他在中国待的时间比较长，在纽约公园大街遇到生意场上的熟人就像是碰到了上辈子的朋友。
他在这里的感觉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