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寒风呼啸,阴沉的夜空如同浓重的铁幕压向大地。
清澜城西面荒地中,一间简陋茅棚随风飘摇,几欲崩塌。
棚内茅草堆上,蹲坐着一个七八岁年纪的孩子,脏兮兮的小脸蛋因为受不住寒冷被冻得青紫。
他摸了摸肚子,又因为寒冷,而不得不使劲搓着两只小手,嘴里哈着气。
“没关系的,阿呆不饿也不冷哦!阿呆……呜呜!”
孩子自言自语安慰自己,然后最终还是哭了出来。稚嫩而又绝望的哭声在荒野中响起,茅棚外的寒风应该是唯一的观众,寒风冷眼旁观着,它的回应是阵阵呼啸声。
兴许是寒风的回应太过炽烈,孩子慢慢收住哭腔,明亮的眼睛麻木地望着夜空。
突然,他的眼睛里倒映出一颗流星,然后流星掉落在了这片荒野之中,同时还伴随着一阵轰鸣声。
孩子眼中露出惊异之色,却慢慢暗淡了下来。
然而孩子天性的好奇还是驱使他走出了茅棚,顺手从茅棚边上抽出一支干枯的树枝,瑟缩着往流星坠落之地走去。
一步一步,行走在荒野中的小小人儿,如同进入了巨兽嘴里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出现了一位须发半白胸口满是鲜血的老人,此刻正被荒野之中的野狗围着。
孩子赶紧跑了过去,挥舞着手里的枯枝,嘴里发出“嗷呜”的声音。
数条野狗嘴角流着涎水,如饿狼一般的惨绿色眸子,盯着眼前的孩子,踟蹰不前。
…………
五年后,清澜城。
清澜城西市,赵家汤饼铺。精壮的汉子正在卖力的揉着面团,案板旁边是煮沸的大锅,热气腾腾。
天气已然入秋,这样的天气下,能够吃到一碗热乎乎的汤饼亦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每日下工的汉子们总会就着二两黄酒,吃上一碗加了卤肉的汤饼。
“赵掌柜,这算算时间,今天阿呆那小子又该来你这里端汤饼去给那老道吃了吧!怎么今儿个人还没来呢?”
赤裸着胳膊的粗黑汉子,一跨进汤饼铺子的门槛,这话匣子就打开了。
正在沸腾的大锅前下着汤饼的赵掌柜转头看了看来人,一脸怒意。
“张铁柱,你居然还敢问阿呆的事儿!前几次你居然还哄骗阿呆去掀大街上姑娘裙子,连累阿呆被人打得鼻青眼肿。
你说,这像话么?你一个长辈这么去哄骗一个孩子,叫个什么话。
老道长就指望着阿呆给他送终呢,你这样对得起老道长那些年看你一家吃不上饭接济你们的日子么!”
大锅前的汉子越说越气,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激动处甚至还砸了砸手中那根长柄大汤勺。
差点把老掌柜传下来的大锅给砸出一个缺口。
张铁柱讪讪一笑,随即顾左右而言他,不肯接汉子的话语。
这时,旁边正在吸溜着汤饼的铁匠刘老二放下筷子站起身劝说道。
“赵掌柜,铁柱啥脾性你又不是不了解,这事他确实做得不对。
但是,铁柱最后还是把打阿呆的那些人,挨个收拾了一遍,最后不也被打得鼻青眼肿么!躺在床上哼哼了好几天呢!
老道长知道之后还给铁柱采了药,也没有怪罪他呢!”
正拿起筷子准备把刚浇上陈醋的汤饼拌匀的张铁柱,听到刘老二的声音,顿时一脸不高兴。“啪”的一声放下筷子。
“刘老二,谁让你这么说的,什么叫我被打得鼻青眼肿,躺床直哼哼!你怎可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听到这话,汤饼铺子里面瞬间呈现出了一片快活的气氛。
“对对对,你张铁柱武功盖世,那城外青口山里的山贼都不是你的一合之敌!哈哈!”
“我说铁柱啊!被打了就被打了嘛,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你啊!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对嘛,对嘛!大老爷们的,敢做就要敢承认,别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
“……”
吃着汤饼的街坊邻居打趣着张铁柱,听到这些,七尺多高汉子脸一红,嗫嚅着本想争辩几句,最后看到刘老二给自己打眼色。
这才“哼”的一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在半尺方圆的陶碗里面使劲儿搅动着。
接着一大团汤饼被张铁柱搅在了筷子上,大嘴一张,一口吃了进去。
众人调笑打趣了一阵,发觉汉子只顾吃汤饼,果真如同真的娘们一般,完全没有把众人的话放在耳中。
顿觉无趣,于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吃完了的在柜台上排开数颗铜板,朝着大锅前的赵掌柜吼了一声,便当作是结账了。
不一会,店里只剩下三个人,掌勺的小赵掌柜,低头默不作声吃汤饼的张铁柱,还有喝着汤时发出震天声响的刘老二。
拿起灶旁的抹布擦了擦手,小赵掌柜来到柜台旁,把柜上堆了小堆的铜钱收进抽屉之中,也不管数目对不对。
接着,走到门口,看着即将落山的大火球,街道上逐渐稀少的行人,面露不解之色。
此时,在赵家汤饼铺子西南处不足一里脚程的地方,一座残破道观里面亮着星星微弱的灯火。
一位身上满是补丁白发白须的老道士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一只尺许长的旱烟杆,时不时地一口烟一口茶。
躺在道观院子里一棵结满颗颗青涩小枣的枣树下的躺椅上,好不快活。
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再用一口茶压下那股辣意。
“阿呆这小子,又跑哪里疯去了!怎么还不把我的汤饼端回来!”
老道摇了摇头,一副百无聊奈的样子。
正在这时,道观旁边传来一阵疯狂跑动的声音,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阵粗重的喘息声,由此可见声音的主人此时兴奋的心情。
“清爷爷,清爷爷!”
隔着围墙都传来了一道稚嫩的声音。
一道脚上穿着草鞋的小小的人影,风一般地出现在道观门口,扶着膝盖弯腰喘息了一阵,又急切地跑进了院子里。
看着眼前孩子清秀的眉眼弯成了月牙,而手上也没有自己平素习惯的那只大陶碗,一股无奈之色爬上满是皱纹的眉头。
“清爷爷,你看,你快看,我捡到了什么?”
孩子一脸喜意,献宝似的摊开自己的右手,望着躺椅上的老道。
“阿呆啊!你先别着急,咱们先弄清爷爷的汤饼去哪儿了,再说你找到的宝藏好不好?”
老道抽了口烟,咳了一声,无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