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别让自己的心死去,保有一颗凤凰心,没有极致的痛苦体验,就不可能有极致的涅槃。人生是一个修行的道场,要么循环沉沦,要么浴火重生,苦行亦可化成乐修。活着,其实是一场非常庄严的游戏。
——宗萨钦哲仁波切
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自己隔离起来。
这其实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尝试的一件事情。关闭了日常所用的各种便捷软件,同时暂停了远行,也减少了与人的接触。每天就坚持做一些非常简单的事:早起早睡,养花除草,焚香读书,禅坐锻炼,其余的时间全都花在了写字和思考上面。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能会半途而废,但奇怪的是,坚持了一周以后,我居然渐渐开始享受这样的时光。没有了刻意的表达和逢场的应酬,就像是冬去春来脱掉了厚厚的棉衣一般轻松自在。这是非常不一样的体验,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到自己本身和读书、写字这些简单的事情上面,会特别明显地发现自身一些未曾开发的特质。
原来我不只可以流离晃荡,也可以静坐观花。原来关掉微信、断掉联络,我也不至于生不如死。原来其实那些看起来很浓烈的情感,也可以在平静之中找到一个妥当的出口。像是听了一整天的摇滚乐,突然关掉,耳朵会有一个适应安静的过程,但你会发现自己非常需要这样一种安静。
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给自己看,而不关乎他人。这种纯粹的生活,是一种非常透明的体验。只是你必须要面对怯懦,打发虚空,思考疑惑,这需要具备一些勇气,因为你会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坏脾气,会质疑自己曾经的思想和言语。
去直面并探究自己的缺陷,大概很多人都不会喜欢这么去干。朋友们有时会觉得我对自己太狠,而我只不过是不太聪明,需要花比别人更多一点儿的时间去想明白一些简单的事情罢了。
以前总是希望自己能走得更长更远一些,而这几年当我越来越强烈地想要停下来看自己的时候,我才好像真正地开始行走一样。
张爱玲说:“在没有人与人交接的场合,我充满了生命的欢悦。”她所谓的欢悦,不知道更多是因为曲高和寡,还是天生就是一个孤独患者,但她非常明白自己的需求。一个清晰的人,对于任何的赞叹和抨击都会是无动于衷的。
据说到了晚年,张爱玲在洛杉矶还在不停地变换住所,多达百余次的迁移中,她不开邮箱,不接电话,不见客人,拒绝采访。创作仍然是她生活中最核心的内容,她大概是为了不浪费更多的时间,所有的餐具都是使用一次性的。
很多人对她晚年的评价都是引用类似凄惨、悲凉的字眼儿,看到这些我总是很想笑,大概他们觉得晚年儿孙绕膝、跳跳广场舞、打打麻将才是不凄凉的吧?张爱玲如果是喜欢热闹喧哗的,这对于她实在容易至极,可是她如此了解人性的真相,她不想改变别人,更不愿意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她明白每个人各自的生活就像是牙签一样不能被共用分享,所以她无须去迎合任何人。
当人们开始各持己见评判人生、评价别人的时候,有些人却关起了自己的房门,只是单纯地专注于自己的热爱。
《礼记?中庸》里有这样一句话:“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验证你品格的东西不是做给别人看的,从最隐秘、最细微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一个人真正的品质品格,所以在独处的时候也要谨慎这些东西的变化。很多东西一旦发生变化,其实只有自己才会知道,比如善恶的萌动,意念的出现。生活里你大可在别人面前尽情地饰演,但是房门一关,当你没有了观众,又该如何去表演给自己看呢?
儒家哲学认为人一生下来就秉承了天命,所以很多人似乎再怎么努力都扭转不了血液里天生的一些东西。
有人为了适应生存,强迫自己改变了本来的天性,融入到一个庞大的环境之中,成为一个所谓正常的人。当然也有人就随了这自然去生长,长成了棱角分明的个体,他们彰显着自己的个性,性情纯粹地生长在天地之间。
如果没有他们,真是难以想象世间该是多么的无趣。
我遇到过一些自然生长的人,他们都很特别,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在极致地体验着这一场生命,他们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活得不太一样。有时候想起他们,会不自觉地笑,会觉得生活有趣,会感到内心温暖。
当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件事情,当所有人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而奋不顾身的时候,会有一些被称为“革命者”的人站出来表达不一样的观点。这大概也是一种自然规律,有打破才会有新的建立。而我认识的这些人,他们并非可以称为“革命者”,只是一些忠实于生命的实践者而已。
每一个人的生存状态、一言一行,每一个人的经历和故事,其实都会影响着世界的发展和变化。然而他们可能只更加关注自我本身,又何曾想过要去影响谁,更别说世界了。
有时候,自几万英尺的高空从机舱狭小的窗口向下俯瞰地面的时候,我常常会对自己说,看吧点子,这就是一个好玩儿的天地,如此多有趣的生命存在于此。
谢谢他们,让世间还存有清明之心。
如果我曾讲过那么一点点有智慧的话语,请相信那都不是我说的,是经过我生命的每一个人所教会我的。
如果我曾做过那么一点点有福报的事情,请相信那都不是我做的,是我敬畏着的天地所托付于我的。
于天地间,欢喜自在!
点子 二〇一五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