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欣心神不宁地坐在原木板凳上,两只手臂交叉着抱在胸前。
“小欣,喝点水吧。”乔冉回想起发生的那些事,是自己害了妹妹吧,内心不禁有些愧疚。这些事,还是先不让她知道为好。更何况,自己说了又有谁会信呢。
青瓷点缀着淡雅的白色茉莉,朴素而大气,乔冉看到这只瓷杯,脑海中一个人影浮现——肖翎。
十年前,或者更久的那个春天,草木悸动的季节。被单色绒线外套和运动裤包裹起来的那个孩子,脚下踩着一双原本是白色但已被泥土污染得看不清的小皮鞋,在草丛中和别的小孩一起打闹着。
再后来,记忆中的孩子渐渐隐去,转而变成一个举止大方,温和有礼的少女。她的父母是乔爸和乔妈所在公司的股东,而她是妹妹的朋友。乔冉说不上熟还是不熟,因为他对肖翎的印象,仅仅停留在这两个阶段。
或许吧,希望仅仅停留在这里,这样就好。一个声音悄悄地说道。
后来,肖翎失踪了。
这是父母在某一天下班回家时告诉他的,肖翎的父母将寻人启事贴到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
当时,乔冉看着妹妹冲回房间“嘭”地拽上门,之后,妹妹的水杯就成了这只小小的青色瓷杯。而肖翎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消失了吗?
那之后,乔冉大病了一场。
过了一段时间,肖翎的父母也消失了。
乔欣撅着嘴接过哥哥手中的水,乔冉知道妹妹又要趁机敲诈了,果不其然。
“我的精神受到损伤了,你得陪我去逛街!”
乔欣哼着歌,身后跟着提着一大堆大包小包的乔冉。
“慢点走,我走不动了。”乔冉无力的声音从喉咙里爬了出来。
不知怎的,乔欣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浮现出惊异的神情。
乔冉循着乔欣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张口:“肖……”话没出口,赶紧咽了下去。
“肖翎!”乔欣没有时间顾着已经错愕的哥哥,大叫着追了上去。乔冉有些站不稳,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蹲了下来。
人群流动着,乔冉看到不知所措的妹妹,知道已经跟丢了。
“小欣,我,我们,先回去吧。”因为拎了太多东西和本就不多的体力,亦或是别的什么,乔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乔欣有些失神。直到乔冉在她耳旁说了三遍才回过神来。
“你看到了吗?”
“我,没有啊。走吧,晚饭时间快到了。”幸好妹妹没有看到自己刚刚到样子,带着些心虚,乔冉抬头看了看天,原本蒙着一层云幕的天空已有半角被烧得火红。
乔冉想起那个人很喜欢看日落。
某个夕阳西下的时分,天边的油彩被打翻了一半,在这张泛着淡蓝的画纸上不断蔓延着。
少年抬头看着这幅美丽的画卷,不说话,他有些紧张,有些沉醉。
“哥,乔冉!”乔欣掐了下乔冉的胳膊,这才让他回过神。
“噢,刚刚有点累。对了,你不觉得很美吗?”乔冉指了指天。
“好像,有点吧。”乔欣看了几秒,掏出手机准备拍照,却被乔冉拦住了:“照片留不住的。”
“哥,你真奇怪。”乔欣皱了皱眉,也没有多说什么,她的脑子全被晚饭占据了。
乔冉匆匆扒完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乔欣以为哥哥不舒服,也没有多问。
乔冉双手捧起记事簿,像往常一样小心打开,紧张感和恐惧感又流淌到心脏处。有时,乔冉想扔掉这本记事簿,幻想着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是那个阳光活泼的小男孩,和任性而大胆的妹妹一起在游乐场里嬉笑着,也许,就像以前扶着妹妹坐在旋转木马上一样,像个哥哥一样与妹妹一起坐上过山车。一切的一切,只是梦境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
如果真的是梦就好了。
灵魂里的某个东西驱使着自己打开这本本不该属于人类的东西。
乔冉很迷茫,信使鸦的话让他感觉云里雾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结果如何,强烈的好奇心正与刚刚的不安感搏斗着。
乔冉的手指开始抖动起来。
这天晚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的乔冉,终于沉浸在梦里。
男孩摸了摸脑袋,咖啡色卷发被揉得有些凌乱。半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藏在双手中,借着微弱的灯光,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在小手中似乎振翅欲飞。
一旁的女孩两眼放光地看着这只千纸鹤。男孩将它递给女孩。
清脆的钥匙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门被打开的声音。女孩惊恐地示意男孩躲起来。
关紧的房门被用力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女孩慌乱之中将千纸鹤丢在地上,被暴怒的父亲一巴掌拍倒在地:“我们收养你,不是为了养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再有一次,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母亲在一旁用尖锐的声音附和着:“你再敢试试!”千纸鹤被撕碎,踩在光滑发亮的黑皮鞋下,就和男孩送来的那些书一样,最终被丢弃在某个不知名的垃圾堆里。
男孩在衣柜里强忍着哭出声。但抑制不住的颤抖声出卖了他。
那天,男孩回到家吃着晚饭。他不想,也不敢想女孩会怎么样。
男孩讨厌自己的懦弱。他把这一切当作是一场梦,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淡去。
“嘎嘎嘎嘎,这不是很有趣嘛!”鸦的笑声尖利而讽刺。
“要不要做个交易呢?”不等乔冉开口,鸦先说道:“你来帮我收集这些有趣的故事,相应的,我会给你延续寿命。”
乔冉痛苦地将双眉锁在一起。
“你不想见见她吗?”鸦带着笑声着问道。
“怎么可能,她早就死了!”乔冉双手捂着脑袋,痛苦地叫着。
“嘎哈哈哈,你不是见到她了嘛,和你妹妹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
乔冉跪在地上抽搐着。
“不急,三天时间,我等你的答案。”说着,鸦化为一缕黑烟散去了,留下一只破破烂烂的千纸鹤。
乔冉呆呆地凝视着这只千纸鹤,它慢慢被火吞噬,火光里一个阴影正迅速生长着。
脑部破裂的女尸以一种怪异扭曲的姿态躺在泥地上,此刻,它已说不出话,内脏因巨大的冲力而位移破裂,喉管,眼睛,鼻孔里缓缓流出血水,混合着从头部喷发出的血与脑浆钻入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