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行身遭法则道焰骤然燎原,一尊巍巍法相从他身上纵起,顷刻间便千丈万丈。
煌煌道焰凝做法相身披的庄严法衣。
后天法则凝作的象形文字,忽然似狂风舞落叶,从法则锁链上绽跃而出,翻飞着嵌入道焰法衣中,成为法衣上的印花图文。
以分形之序构筑成宇宙纤维结构的无尽法则锁链,纷纷倒卷而回,在他巍峨法身上旋绕交缠,哗啦作响。
万丈法身低头,法则交织成似煌煌大日的双目,俯视萧远,吐口开声:
“小子,你瞧不起我的以法入道功法,所以用寂灭悲伤打断我对学子们的传道?这人间,任何外人都可以瞧不起我陈天行的正直不屈,但你是我女婿,是我半个儿子,就得守我陈天行的品行!你敢瞧不起老子,老子就打服你!”
法相抬手!
大手遮天!
漫天星光,好似从他掌中亮起,一巴掌向萧远呼来。
缠绕法身的法则锁链,哗啦啦涌向手臂,缠过他呼过来的大手手掌和指尖,再从指尖上飞纵腾空,如同龙族迁徙,亦往萧远缠扑过来。。
无论是遮天大手还是森寒锁链,都不含一丝一毫的能量涌动,完全由纯粹的先天后天法则凝聚而成,就像是一只三维投影在夜穹中的虚幻大手。
可是……
时空却突然凝滞成永恒,连星光也被定格于虚空。
几十万围观学子,还有陆续赶来的学子,亦全都被定在虚空,动弹不得。
那是先天法则短暂锁住了道律运转,从而锁住了陈天行周围的时空。
法衣遮蔽之下,法则锁链交织空域,都成了陈天行的法相领域。
萧远身在巍峨法相脚下,感受到的法则囚锁意志更加浩荡无御。
时间与空间不但完全凝止,更好似八方乾坤都在以他为中心坍缩,过去与未来首尾交衔,把他串在一个循环流转的小圆圈上,欲要把他永恒地囚锁封禁在逼厌的狭小时空中。
萧远双目神光熠熠,神情却处变不惊,微笑道:“以本源法则驱使时空道律,从而掌控时空,爸,你这自悟功法以法御道的才情,惊到我了!但在时空之道的领悟上,你远不如我,怎么能困住……我去……”
萧远正要驱动体内弦源,逆转时空道律破开时空囚笼,却惊诧发现自己体内,以这方宇宙道律为本源,凝作的弦衍世界内,所有的道律都变得晦涩凝缓,运转得极慢。
任凭萧远如何弹弦,弦歌皆不成韵,无法逆转时空道律。
这一弦,是故土之弦,也是以对兰芸的情愫思恋代替青命之灵的那一弦,萧远悟得最深,除了以弦歌起韵,萧远还可以以灵命起韵。
但他是在对抗陈天行,萧远不愿动用以兰芸为本源的灵命起韵。
以灵命起韵,对萧远来说,就是和兰芸并肩作战,对抗陈清辞的父亲。
他觉得这对不起陈清辞。
他想要换弦而战,却已来不及。
龙潮般的法则锁链已经交织成法网,把他五花大绑。
法则锁链上法文翻飞,化作法则符文,一字符文就代表一种先天或后天道律,随着锁链越勒越紧,渗透入他的体内,九百九十九弦衍世界中,只要是这方宇宙包含的所有道律,都被法则符文瞬间封禁,再无一丝驱动的余地。
法相大手呼啸而来,骤然由虚化实,一巴掌直接把萧远扇飞出燕京领空,落在与燕京接壤的沧州山脉中,撞断一座山峰,烟尘弥漫。
“继续吹啊!”
陈天行法相充斥天地间,弯下腰来,把头埋入沧州山脉之中,冷幽幽俯视萧远:“暴揍老丈人?瞧不起老丈人?打断老丈人传道?你不是觉得自己最牛逼吗?站起来打我啊!”
“老爷子,你似乎有点高兴得太早了!”
萧远被法则锁链困成一个大粽子,被埋在山峰折断后滚落的碎石中,只从石缝中露出半个头。
他猛地抗着万钧碎石,直直站了起来,就像僵尸从棺材里直立起身,顶开坟墓一样,吐掉口中的灰,咧嘴笑道:
“以读书人的一腔浩然正气为韵意,以术数中的分形拓扑为线谱,以格物中的宏观物理为大调,以最接近天道留痕的象形文字填词,写出了半首宇宙序曲,与本源法则共鸣,成功承载宇宙本源法则!我看透了你的修炼功法,也看透了你的弱点……
从哪里跌倒,就从那里站起来,你只封禁了我999弦,我还有2293弦衍世界。但我不会动用任何一弦,就是要破开这999弦的封禁,然后只用这999弦中来自这方宇宙的道律,打败你,才能让你心服口服。”
陈天行法相不屑讥笑道:“呵呵!说得好像你在让我一样。有本事你动一下不属于这方宇宙道律的2293弦试试,你看看这方宇宙会不会放逐你!”
萧远摇头笑道:“并不会。老爷子,你纵然惊才绝艳,悟得这方宇宙的本源法则,但眼界终究被囚锁在这方宇宙中,无法超脱这方宇宙的局限。就像你太过正直守则,从而失去了很多其实并不违背公正均衡的通变机会一样。”
萧远体内,连同以这方世界道律凝聚成弦的中央一弦在内,被法则符文封禁,变得凝滞晦涩的九百九十九弦,忽然同时亮起微弱豪光。
韵律悄然奏响,从他身上弥漫起时空的意境,越来越浓。
缠绕在萧远身上的法则锁链,开始“咂咂”松绑。
渗透入他体内,封禁他身体神藏的法则符文,也渐渐被逼了出来,任凭陈天行如何催动法则,都无法再渗透入萧远体内。
“每一方宇宙的道前法则虽然不同,但时空道律,是全部宇宙相通的,只是后天化衍规律不同。你凭借这方宇宙的时空道律,无法完全锁住我的999弦衍世界时空,我就能再度起韵破局,只是需要些时间,才被你呼了一耳光。”
萧远看着陈天行法相脸上的惊诧神情,朗笑道:“老爷子,你如果技止于此的话,我就要开始反击了。”
萧远身上,时空韵律忽然乍浓如流光,无穷无尽的道韵升起,与时空道韵交织成赞歌,在时空中流淌成律动汪洋,九百九十九弦再次大放光明。
“掌控最初的宇宙法则,就能在不通道律的情况下,凭借道前法则驱使所有宇宙道律,好比不完全了解羊的习性,但挥舞牧羊鞭,就能如臂使指地驱赶羊群,但也只能驱赶那些老实的羊群而已……”
萧远身遭浩瀚如宇宙赞歌的纷繁道韵,曲风突然一变。
在陈天行的感知中,就好像萧远身上前一刻弥漫的还是他最喜欢的烟嗓蓝调,却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他欣赏不来的摇滚、流行情歌……甚至是让他无比反感的rap、喊麦。
他明明能区分出每一个单一道律凝成的音符,但却无法欣赏这些音符融合之后的全新曲调。
他想要再度封禁萧远,却发现他领悟的道前法则,对这些道律单元重新组合排列后的全新道律,再无约束能力——
他奉为宇宙之宪的道前本源法则,不管用了!
萧远身躯骤然一震,亿万个法则符文被他完全逼退,重新隐入法则锁链中。
同时,寸寸逼开离体的法则锁链,被全新道律道韵笼罩,忽然崩解成一个个单独链扣,在萧远身遭环绕翻飞,打乱了原本顺序,再度重组扣合成全新的法则锁链。
亿万法则符文重新绽放出来,跟随法则锁链一起,围绕着萧远“哗啦啦”临虚空旋绕缠转。
陈天行用来困锁萧远的法则锁链,不但被萧远破封,还被他重新炼化,夺为己用。
萧远哈哈大笑:“老爷子,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还觉得法在道前,悟得本源法则就可以驱御宇宙万道吗?”
萧远有模有样模仿着陈天行驱动法则锁链时那种意气风发的状态,拔背挺胸,猛地单手反挥,负于身后,漫空法则锁链,如群龙吞吐龙舌,咂咂跨空而去,捆向陈天行。
你怎么捆我的,我就怎么捆你。萧远不忘落井下石,教训老丈人道:“法求公明正衡,是无错,但还得紧跟宇宙化衍,当变则变。以旧判新,再正都是错,再明都是暗,再均衡都是偏颇。”
萧远身后法相纵上夜穹,与比陈天行法相还要巍峨伟岸,挥动法相大手,就要模仿陈天行呼他时的姿势,被陈天行冷眼一扫,又悻悻放下。
“用得着你来教训老子?”
陈天行看着法则锁链缠绕近身,怒极冷笑道:“我是正直守则,但不是不思变通,不通世故,不知法变。”
“小子,你且试试这一式神通。”
陈天行身后巍峨法相骤然收隐于体内,一股上善若水的人情味,从他身上弥漫出来,自然亲和,和他的书卷气、正气和儒雅气融合一起,变成一个霁月清风、澹泊平和的中年帅大叔,哪里还有半分法度威严和戾气,笑如春风萦绕,漫吟道:
“道衍万象,如墨书行文。”
他没有再次凝聚法则锁链对抗萧远,温润似春水的双目平静,看着捆锁向他的法则锁链。
可他的眼中,没有法则锁链的倒影,只有烙印在锁链中的法则符文,在他双瞳中涌动翻飞。
“文章做到极致,无有他奇,只是恰好。”
他左瞳中,涌动翻飞的法则符文忽然少了一个符文,接着又少了两个字……
而他的右瞳中,有两个符忽然按左右结构和合成一个新符文,下一刻又有八个符文按内外结构合成三个新符文……
他在改动萧远的法则。
不更准确地说,他更像一个老师,在披阅萧远的作文,这一句删掉一个字,那一句又改掉一个词,换上他觉得更能精准表达文意的字眼,甚至直接根据萧远文中用词的意境,直接把一个词语融合,创造出一个更符合意境的新字。
一个新字就是一种全新的法则。
萧远以道律重组之法,衍生出新的道律,再以新道律催生新的先天法则,代替陈天行的旧法,烙印法则锁链中,用来攻击他。
他同样还施彼身,窥视萧远的全新道律,以自己超越萧远的法则领悟,定制比萧远更加准确的新法。
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万分之一念间!
萧远惊愕发现,自己刚刚掌控的法则锁链,又再度被陈天行夺了回去!
不止如此!
陈天行继续漫声吟道:
“人生而为灵,行于道中,求情欲念愿与道相和,与法无矩。为人做到极致,无有他异,只是本然。”
“我以本然见恰好,又何须问,情法可融?”
他人在漫吟随性之间,心境升华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性之所起,信步而行,如同漫随夕阳的散步者,泛舟沧海的真隐士,渺似灵虚一羽,淡似云烟雾炁,完全融入天地乾坤,再无一丝刻意隔阂。
本是直走向萧远,但落在观看直播的无数学子眼中,他好似在随天地意韵而动,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如风吹梦,送他出燕京,至沧州山中饮夜露。
陈天行以五十年为人处事之本然,见天地法道律韵之恰好,情法相容,成功入道。
萧远眼皮突突直跳!
除了震撼于陈天行的入道过程,他还感受到了浓烈的危机。
他在陈天行身上,感受到了他始终无法触摸的——
超越法则和道律的——
气运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