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分钟,大雪就漫没了京都。
燕京某处中档小区,C栋一单元七层靠内院这边的人家,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站在窗前,和屋内坐在客厅沙发上正在清洗茶具的中年男人说着话,不时从窗口眺望小区大门。
“培良,眼看这雪这么大,会不会搁在路上来不了了?”妇人有些担忧问道。
名叫谢培良,剪着街边大爷五元一次那种随意平头,狭长双眼中透着精明被岁月沉淀后渲染出静睿光芒的高瘦中年男子,抬头瞅了自家媳妇一眼,继续清洗茶具,漫不经心道:
“咱们闺女挑的男人,可是能把太阳岩浆当泳池泡的,这点风雪拦不住他,你就安心坐着吧。在窗户边瞎晃悠,把光都挡完了。”
“搞得像你能静下来似的,这茶具烫了多少遍了?”
妇人怼了回去,旋即又忧叹道:“不先去陈家,反而先来咱们家,这孩子虽然有心了,但不知道咱闺女和陈家闺女相处得如何,会不会为这事生出嫌隙来?
妇人嘟囔道:“咱闺女也是……陈家闺女不计较,是大妇心胸,自己该摆正位置才对,怎么就同意了呢?为了咱两能在七姑八姨面前抬得起头,还不知这丫头随后要遭多少宫斗呢?”
“你少在那里头发长见识短地妇人之见,陈家闺女若是这样的人,还入不了萧远的眼,更没资格做大妇,掌管整个神州集团。再说,咱闺女也是有眼力劲的,陈清辞若真在意,咱闺女看得出来,肯定不会同意先来咱家。”
“你又懂了?”
妇人没好气道:“虽然每次通话,咱闺女都说萧远是一碗水端平了的,根本没什么大妇之别。可咋家闺女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才挣下这套房,从来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多少帝王枭雄,三宫六院,什么时候一碗水真正端平过?
萧远忙得三天两头不归家,陈清辞又掌着神州集团大权,这次萧远先来咱家,就是让她陈家在京都圈子失了面子,就算她作为姐妹不计较,为了陈家面子,哪怕是做戏,也不得不针对咱闺女一次,这让咱闺女以后怎么在萧远的圈子里抬起头来,自称是萧家的媳妇?”
陈培良停止灌烫紫砂壶,抬头叹道:“你唠叨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等下提点萧远几句,可你就不想想,咱们怎么开这个口?他萧远要是觉得咱两贪烦,直接踢了咱闺女,名不正言不顺的,别说更没法抬头做人,你觉得以后谁敢要她?”
妇人惶然无措,楞在当场。
陈培良宽解道:“你呀,就别瞎操心给咱丫头添乱了。咱闺女若真的活得如履薄冰,敢花几个亿在运河岸上给咱们买别墅?灵药灵茶灵米灵兽肉敢像不要钱一样往家里送?小逸尘会隔三差五来给我送灵酒灵泉稳?
如今四个丫头肚子全没动静,想来萧远还在等那个芸丫头复活。她陈清辞也算不得大妇,就算不一碗水端平,大妇的位置,也只能是芸丫头的,她陈清辞犯不着针对咱闺女。除非那丫头真活不回来。兴许,这次先来咱家,就是萧远在表明对这件事的态度呢?”
妇人听到这最后一句,双眼骤然恢复了几分神采,下意识瞟了一眼窗外,忽然咋呼道:“来了来了,进小区了。”
看似稳静不惊的陈培良急忙起身,走进书房,目光在自家闺女送来的洪荒灵茶和寻常人眼中的极品大红袍之间犹豫了良久,终于还是选择用世俗的大红袍来招待萧远。
这或许就是他这种京都居的底层小居民,在自家牛逼女婿面前保留自身处世态度的最后倔强了。
他并不怕萧远看不起他,他怕萧远因为他的卑微奉承,而看不起他闺女谢君蜓。
有些人可以妥协于这个世道所有辱迫,软得像一只屎壳郎翻来滚去的屎球,但一旦为父为母,则会重拾自己的尊严倔强。
门铃响起,在屋内踌躇不安的妇人谢母急忙换上笑脸,小跑着开了门,看到并排而立的萧远和自家闺女,笑道:“来了,快进屋,外面冷。”
很是拘谨的妇人,看着萧远穿得单薄,一句“这孩子,怎么穿这么点?”差点就脱口而出,又被她生生忍回去了。
她也想叫一声“小远”,又觉得自己身份地位和萧远相差太大,这样叫不合适,只好敞口说话了。
萧远看着妇人拘谨到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却还强笑着招呼自己的妇人,脑中无油地想:
十几年前上高中时,在外务工供自己兄弟俩读书的父母,在老板面前应该也是这般模样吧?
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处事方式就已经扎根底层小民的骨血中,一代代似本能一样传了下来?
我若还是十年前的自己,在见自己媳妇家长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妈!”
萧远收敛了自己的所有能量气机,不让一丝一毫溢散出来,让自己尽可能地变成十年前那个穷山恶水出来的拘谨小伙,语气略带紧张拘促,举了举手中的灵酒礼品和菜篮子,红着脸道:“眼看下雪,想着您二老出门不便,就和君蜓商量,绕道把菜买了,所以晚了些。”
一声“妈”,就让谢母一颗嗪在嗓子眼的心放下了大半。
能在掉块砖头都能砸死好几个干部的京都居的人,哪怕贩夫走卒,都得精通察言观色的本事,不然哪天不经意得罪个喜欢装低调的权贵人物,日子就难过了。
妇人知道萧远是装出来的,刚从书房出来的谢父自然更知道。
但就是这份装紧张的心,就让谢母觉得,自家闺女没有选错人。
“你这孩子……”
她终于可以放心这样称呼萧远了。
边伸手去接萧远手中的菜和灵酒边道:“家里面什么都有,君蜓丫头一车车不要命的往家里送呢,小逸尘也隔三差五就来送酒,你还弄这些。”
萧远就是笑,目光从谢母肩膀看向谢父,自视为渣男的他,竟有些不敢和谢培良平视,硬着头皮愧声道:“爸!”
谢培良细心捕捉到了萧远眼中的愧意,又觉得心宽了许多,朝萧远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指了指门口鞋柜,扬了扬手中的大红袍,道:“换鞋进屋吧,来喝茶。”
老头子语气很平淡。
但萧远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谢母接过酒菜,萧远换鞋进屋。
“你们爷三聊,我去炒菜。”谢母说完进了厨房。
陈清辞做主播起家,能在燕京四东路买套这样的房子,带气氛自然很在行,萧远和自己岳父聊得还算愉快,期间多次诚恳表示歉意,并暗示保证萧家没有大妇之说,让谢父一颗心完全放下,两人聊起了萧远的星空布局,萧远也是想到的规划全说了,更让谢父感受到莫大的尊重。
终于算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了。
萧远提议要去做饭。
谢母坳不过,终究还是让萧远发挥。一家三口在客厅说起了悄悄话。
二老虽然对萧远满意放心,但依旧担忧陈清辞那里,便提及之前那些担忧,谢君蜓毫不在意地笑。
二老看到自家闺女这般态度,也就明白了陈家闺女是真大气,自己小人之心了,之后便绝口不提,聊起了楚星舞他们的全面革新。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
饭后萧远主动提议要去燕京北郊谢家老家那边,去认认叔伯姑婶,并敞开了自己的次元空间,说礼物都备好了的。更是让二老容光焕发,把萧远二人送出了小区。
两人出小区,谢君蜓笑问道:“都听见了吧?你可得管好清辞姐,别为了老陈家面子给我小鞋穿。”
萧远把谢君蜓柔柔揽入怀,柔声道:“小鞋,还是留着给咱孩子穿吧。”
“真要去见我七姑八姨?”
“不见他们,世人怎么会知道你是我萧远的媳妇,而不是情妇?”
谢君蜓柔柔的笑,大嘴咧开,贼美,俏皮道:“不会因为我父母市侩精明,而看低我?”
萧远幽幽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不敢带你们回老家,也是怕我父母见了漂亮贵气不似农村村姑的你们,会拘谨不自在,不把你们当儿媳妇使唤,反而当贵客小心翼翼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