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难道就不曾为那两千万女人考虑考虑?”
陈清辞这话问得有些隐晦。
可韩雨听懂了,她觉得她有必要给自己这个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闺蜜上一课,于是笑道:“考虑什么?考虑她们的名节?天道之下,若她们不愿,谁都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在自私的人性面前,天道绝不可能是万能的……”
陈清辞反驳道:“那一亿人不可能人人都向往赎罪修行,他们很多人的怨气会比向往更大,甚至会以为你的许诺只是让他们成为炮灰的借口。若是被庆桧瑭引诱着那群男人断她们的粮,断她们的穿,为了求活,她们会不会被迫改变自己的内心来定立偏向那群魂淡的天条,从而变成衣不蔽体的形尸走肉?”
“雨爷,人性不该被屁股下的位置蒙蔽,牺牲别人是会上瘾的,哪怕这份牺牲不是为了你自身的利益!更何况是在我们已经如此强大的情况下。”
韩雨还在诱导陈清辞,却被陈清辞先反上了一课。
“你怕你男人知道后会杀我?”韩雨反问道。
陈清辞道:“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我阻止不了萧远的,我甚至连逸尘都阻止不了,你应该知道。”
韩雨声音突然放柔,笑得极为开心,这似乎是陈清辞从小到大听到韩雨笑得最像个黄花闺女的一次。
韩雨道:“谢谢你,辞爷,并不因为我成为长老而让咱们的闺蜜情发生任何疏离。但是……萧远若在,是不会阻止我的。逸尘也不会,他应该在你身边,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陈清辞转头看向萧逸尘,萧逸尘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韩雨的话。
陈清辞并未像责备韩雨那样责备萧逸尘,反而认真问道:“为什么?”
萧逸尘沉吟两秒后回答道:“人要想独立且自由,就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不能一边懒散堕落,却抱怨这世界冷酷无情。同样的道理,好逸恶劳抢了别人的血汗智慧,偿还也是天经地义。
他们就像拿着一家人的辛苦所得肆无忌惮挥霍的赌徒,输干之后吃不起饭,不值得被怜悯。如果所有罪恶都能被人性、时间和地位的转变所原谅,公平就无从谈起,人性不也恶了吗婶婶?”
“辞爷,这就是为什么酒老、商老、伯衣天帝夫妇都觉得你大气磅礴,而萧远和爷爷他们三却觉得你不如我,把我推到这个位置的原因。”
电话那头,韩雨长长叹道:“逸尘因为敬重你,说得还是有些委婉了。
世间任何道理都应该起于微处,不是多读了几本书,多见了点世面,就觉得自己的道理一定比挖土耕田的要正确。
恰恰相反,任何心怀苍生的决定,都注定不会公平。就好比宇宙的化衍一样,微观世界的能量海洋永远比宏观世界的自然万物分布得更均匀。
爷爷他们选我,你男人萧远也选我座这个位置,就是要让我把一切溯本归源,回归到人间本质上来。
我依旧会关心经济、关心发展、但我会更关心这些东西背后能真正落到每一个民众头上的切确好处,绝不会看着一大长串的数字和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名单,便觉得我们已经如此富有。
我这么说并不是在揶揄谁,也不是在标榜我比他们都强。
我只是恰好生在这个最适合我发挥的时代,且坐上这个位置,先贤们强大神州,你男人萧远护佑神州,把内外都摆平了,让整个神州得以不用顾忌任何事,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可以放开手脚,就得做到人间最想让我做到的事情。
不然我和庆桧瑭他们有什么区别?
同样的,我不会因为某人有用、某人曾立下大功,犯事之后对他法外开恩,相反,我宁愿花十年二十年再从新培养另一个有用的人,也要让这个人得到受应的处罚和偿还。
我们才得天道执掌公平,便不能破坏这份公平。
哪怕这会拖慢修行进程,严重影响万年后的屠神大计。
因为……倘若我们还是按以前的老路前行,就算屠神成功,我们中还是有人会成为新神,神便永远都屠不完。我们的子孙后代便永远都还是神灵养的一茬茬庄稼、一截截鱼肉。”
韩雨是在风云阁会堂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的这通电话。
不像是闺蜜之间的谈心,更像是在百官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同时对文武百官的警告。
这通电话,就是她的就职宣誓。今后就是她的责任和使命了。
她和萧远是一类人,更在意眼前人间好不好,反而不甚在意千秋万载之后人间如何。
一代人,就操一两代人的心就好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相反,总是那些总想着谋略千秋万世福泽,而忽略了眼皮子底下苦难的人,频频地导致悲剧循环轮转,让人间黑暗如地狱,永不超生。
韩雨宣誓完了,开始真正的闺蜜谈心:
“辞爷,你觉得以萧远的能耐,开辟几百颗星球,要得了十几天吗?他是怕你们姐妹四人吹枕头风,躲出去了。
他一直强调底线,良知,还有自私,是因为他知道人性善恶难以分界,不能放大人性的恶,也不能放大人性的善。
当善被放大了,其实和恶一样,都会让真正善良的人遭遇更恶的不公平待遇。
当你开始怜悯这些犯罪的遭遇时,你就已经在对那些被他们陷害欺压至贫穷伤残,甚至死去的人为恶了!”
“犯错了,该罚罚,该偿偿!这就是我韩雨认为的公平。神州若认为我错了,自然会联名天道,罢免我,然后我来偿。”
“给他们机会还债赎罪,他们珍惜不珍惜,想不想从新做回人,关我屁事,自有天道判别。
有心罪赎,这事办完了,就去你男人开辟的星球上修行去。无心赎罪,那就生死由命,反正神州民众共判了他们死罪,却出于人道免了他们的死刑。”
“我韩雨,坐上这个位置,只愿善人昌,至于恶人,我从不在乎他们的生死,更遑论他们的遭遇。他们为人的权利,不归我管,归天道管。”
“辞爷,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陈清辞没有回答,只是细细咀嚼着韩雨那句话:“善若被夸大放大了,就会变成另一种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