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阳春三月,天气渐暖,百姓已经脱下了厚重的外袍。本应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京城的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气息,只有一个原因,三年一度的省试的将近。
这是宣弘帝上位后第四届省试,对于皇家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可是对于寒窗十年的学子们,这三年一度的机会能够改变他们一生的命运,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放松警惕。随之而来的浓重气氛便传到了京城的各个书肆。
本该忙得四脚朝天的江起,此时在海纳百川的内室悠闲地点着茶,正对着他而坐的白慕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账簿。
一杯抹茶打完,冒着氤氲白雾的茶杯放到了白慕身前,这是江起近来新学的技能。“尝尝,如何。”
白慕端过茶杯呷了一口,江起近一月来水平提高了不少,便也不吝啬夸奖,展眉一笑:“可是比初次点茶时精进了许多,好喝。”
惯喝冲泡茶的江起第一次做点茶的时候他还记忆犹新,注水的时机不对不说,搅打无力使得出来的茶汤只是一层飘着茶沫的绿水,让白慕嘲笑了好一阵子。后来江起下定决心回家苦练此项技能,直到上次孙都行来品鉴过后表示合格了,他才敢在白慕面前“炫技”。
得了白慕的夸奖,江起这才放下端着的心来,讲起了海纳百川这月来的生意。二人虽是签了商契,白慕也只是出了契银,之后就再无插手海纳百川的运作,全权交由江起打理。
见白慕翻完了账簿,江起自是看到了她眼里那抹惊讶,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没想到,我当时也没想到,这才一月半,居然有千两有余的入账。”
白慕:“虽说这售卖出去的半数是科举用的书籍,这科举年一过,可能就没那么好的势头了。不过好在你这成本低廉,省去了找人抄书这项开支,如此一来每月的收益也是客观啊。”
江起和她想的一致,他不及其他老字号的书肆来的招牌响亮,但是他们胜在价格低廉。多数想要识字又止步于此的百姓不就是他们最好的拥护者么,只要书本内容一致,哪家书肆,谁人抄写的书本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慕慕,我们京城这里的底子算是打好了,就是没有科举书籍这个进项,每月也有那么百两的进账,自上次春月楼那件事情一闹,现在京城的书肆掌柜也不来找我们麻烦了。如此我们在京城办的书肆应该算是成功的。”江起想着最早的初衷:“我觉得是时候,嗯,是时候。”
白慕知道江起想要说什么。
江起刚和白慕互相表明心意一个月,二人因着各自忙着手头上的生意,并没有见过许多次面。现下江起见时机成熟,那势必要去其他州府开办书肆的。毕竟他们的初衷就是能让更多的宁朝百姓都读上书,识得字,明事理。他们刚刚在一起就要分开,江起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俗话说:善不为官,义不举商。白慕放下手中茶杯,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人,怎得生得一副善义心肠,偏偏选了做这一行当。
白慕帮他说出了他说不出的话:“嗯,我也觉得是时候去其他州开个书肆,别忘了我们当时的初衷。”
“可是如此一来,就算只在最近的一个州府开一家书肆,离京最短一两月,至多可能要半年才能回来。”他们才在一起一个月,他自是不舍的。
“怎么比我还婆婆妈妈,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又不是不回来了。”白慕低头看了看腰间的玉佩,把玩着玉佩,问他:“想好先去哪儿了吗?”
“该是顺京吧。”离家半年有余也不曾回去过,当时走得一时冲动,也是时候回去道歉解释清楚了。
白慕继续玩着玉佩,语气里面没有波澜:“哦。”
江起语气中的失落明显:“你卿卿良人要离开你这么久,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伤心。”
白慕瞪他:“谁是你卿卿良人了!”
“你啊,不然呢。”江起故意打趣她:“我说白少爷,你这么不伤心我离开这么久,是不是想我走了你好和你的春馨姑娘,储姒姐姐再续前缘。”
白慕见他隔三差五拿白世慕的身份打趣自己,有意道:“是啊,近来我都没时间去见她们,也不知我这些个红颜知己们有没有想我。”
江起瘪了瘪嘴不与她争辩,眼神有些暗淡,只道:“还有七日便是大考了,我准备七日后动身。”
白慕也敛了敛神情,却没有太多离别的悲伤:“我知道了。”
“江淮河汉的事情我会全部交由李四狗管着,海纳百川那边我已经托付给了夏帐房。都行应该也会帮衬着点的,其余的事麻烦你了。”
“刚刚还说我是你的卿卿良人,这会就客气了,你放心去吧。”
。。。
转眼已是省试第一日。
卯时,举子们都聚集在考场门口准备入场,江起带着江福也已经到了城门口,送行的诸人也都聚在了城门口下。
江起迟迟没有出发。
“诶江兄,你说这白大公子莫不是记错日子了罢。”孙都行左等右等都不见白慕现身,嘟囔了一句。
“不会,我几日前就和她说了我省试当日走。我昨日还见过她,和她讲了我今日卯时出城。”江起摇摇头,心里却不是很踏实,白慕不可能忘记了。
“驾~吁~”只见白慕一身短打策马扬鞭而来,身后还跟着个同样骑着马的书竹。二人身上各自背着个简易行囊。
“这不是来了。”江起抬了抬下巴朝着白慕来的方向指了指。
看白慕这身打扮:“怎么你也要出城?”
白慕看了眼江起,挑了挑嘴角:“对呀,我去顺京,说起来我们还同路呢。”
“你怎么也去顺京?”
江起怔住了,回想起那日,怪不得他和白慕说他要离京的时候她毫不在意的样子,还问他去哪里,装的和真的似的,原来早就安排好了。
见江起愣神的样子,白慕心里有些得意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赶路吧。诸位,多谢今日送行,我们京城回见。”说完便催促着江起,四人一起策马走了。
给官兵检查了通行文书,出了城门,白慕见江起还是那副样子便道:“看来江兄这表情,你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赶路了。”感情她准备了这个惊喜,江起还不乐意了。
江起福至心灵道:“没有,没有,只是没想到,你会和我们一起走,我这太,太激动了,一时间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起还想再说些什么,白慕却是翻身上马,说道:“走吧。”
“哦哦,好。”说着也跟着上了马,跟紧白慕。
因得上一次的教训,江起和白慕走的官道,一方面他们不着急赶路,另一方面现在万物复苏,是踏春的好时节,四人也就借着这个机会悠闲地逛一逛宁朝的好风景。
“世慕,怎么你也跟着去顺京了?”才刚出城,二人策马走在了前头,江起牵过马靠近白慕身侧才低声问道。
白慕瞪他,口是心非道:“当然是为了白家的生意,难不成你以为我为什么去。”白慕这话半真半假,先前白家顺京大掌柜被她撤走后,安排了白亦过去临时接管一阵子,现在也是时候去看看顺京的情况,把白亦换回来了。
江起就是想看她在外人面前不同的一面,这才故意这么问的。见白慕这个反应更加确定她是因为自己才去的顺京,心情大好,顿时给了白慕一个灿烂的笑容,用力点头假装附和道,“是,是。”
是夜,江起一行落脚了一家客栈,江起下楼点了几个菜,叫小二送到房里来。
江起推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见几人已经在他房里坐着了,想到从楼下上来时总觉得客栈里的几人看他地眼神有些古怪,道:“我总觉得这间客栈有些不同。”
“怎么了?”江起平日里细心地紧,如此说一定是有什么发现了。
江起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皱着眉回想着:“可能只是错觉吧,刚刚楼下那几个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小二在门口敲门:“客官打扰了,我来给您送菜来了。”
“进来罢。”
小二麻利地将菜摆在桌上,走之前还不忘瞥了白慕一眼。几人自然没有错过这一个细节,等到小二的脚步声听不见了,白慕才低声道:“这饭菜先别吃了,今日我等都警惕一些,别睡过去了,明天天一亮就出发。”
其余几人点头称是,江起把饭菜偷偷地倒了,故意在江起房间呆了半个时辰才叫来小二收拾碗筷。
回房的路上,书竹对着白慕道:“小姐,刚刚那个小二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慕回头看了看江起已经掩上的房门,伸出根手指摆在嘴唇上,示意她先不要讲话。等关上了房门,只有主仆二人时,白慕才道:“嗯,你我都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