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苏岑筠先去陪皇帝呆了会儿,告诉他今日在慎王府的见闻,只是隐去了宋莲儿的事。
皇帝笑眯眯地听着,只是精神实在不济,苏岑筠便起身要告辞,皇帝却叫住了她。
“你母后又去了凤鸣山吗”
她回来后已经有皇后身边的宫女来跟她通报过皇后的行程了,她点了点头,“嗯。”
皇帝似乎很疲惫地闭上眼睛,“今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苏岑筠行礼告退,回到沁云殿,苏岑墨已换了衣服来找她,递给她一个长匣子,“喏,给你的,就当给你今天压压惊了,以后哥哥再给你讨回今日的公道。”
“算你识相。”苏岑筠撇嘴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把玉制的匕首,不过一拃长,玉质莹润,十分精巧。
苏岑筠把匕首拿出来拔出外鞘,清脆的“呛啷”一声响,那剑刃似乎能透过光来,想必十分的锋利。
她十分喜欢,将匕首还鞘装入盒中,交给映月收好,总算对苏岑墨露出了一个笑脸。
“你啊!”苏岑墨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在身旁的软榻坐下。
苏岑筠却忽然想到一事,“哥,你知道护国大将军家的千金武斓婧吗?”
“听大师兄说过,她家与魏家同为武将,私下也有一些来往,大师兄曾夸过她豪爽大气,极识大体,莫不是她今天也欺负你了吧?”
“没有,我今天和她有些交集,也觉得她人不错,让她没事常到宫里来玩。”她身子往苏岑墨那边倾了倾,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她似乎对大师兄有意。”
苏岑墨一愣,往后弹开少许盯着自家妹子看了半晌,才斟酌着开口道,“你不是对大师兄……”
苏岑筠脸一红,打断他道,“我对大师兄就像哥哥一样啊,有人喜欢他我也很高兴。”
苏岑墨看着她的眼睛,见她虽脸颊微红,神色却很是坦然。他在这方面也是懵懵懂懂,只是以前见苏岑筠常爱粘着魏子枫,又听苏展和丽娘无意中提过一句半句,便也认为苏岑筠对魏子枫有意,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想了。
他呵呵一笑,语气也轻松起来,“大师兄一表人才,如今又是大煜有名的少年英雄,有女子仰慕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你今日应该让我也见见那位武姑娘,咱们给大师兄把把关。”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听说京城好多贵女都争着做你的太子妃呢。”苏岑筠见他兴致勃勃,不由奚落他道。
“她们哪是冲着我来的啊,分明是冲着我太子的身份来的。”苏岑墨自嘲地笑道,“再说了,我大仇未报,怎可再把一个无辜的姑娘卷进来。”
苏岑筠问他,“今日有什么发现没有?”
苏岑墨轻轻摇了摇头,“慎王办事向来滴水不漏,今日那种场合更是不会有什么马脚露出。我在朝中又还根基尚浅,没有自己的眼线,实在难有进展。”
苏岑筠想到顾少延,又顾及到他玄门的禁忌,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苏岑墨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发顶,“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慢慢想办法的,你今日也累了,早点歇下吧。”
第二日一早醒来,她像往日一样先到院子里练了会儿拳,吃过早饭之后便开始写大字。自从回宫以来,皇后便派了女夫子和女乐师教她读书写字和琴瑟乐器,虽然每十日只能休息两日,好在皇后对她要求也不严,能学多少随便她,她就当作消遣一般,倒是也乐在其中。
写了没几个字,便见外面太阳露了脸,洒在院子里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她心痒起来,吩咐內监抬了案几出去,要去院子里写。
两个內监把案几抬到了院中阳光下,苏岑筠取了镇纸正要提笔,忽然一阵风起,将她面前写了一半的纸卷到了空中,眼看就要飘出殿外。她想都没想便扔下笔飞身而起,却有一道银色身影比她更快,一把将那纸捞在手中,翩然落地。
苏岑筠足尖在殿墙上一点,人已旋身出了沁云殿。
她看着眼前一身银色轻甲的魏子枫,惊喜道,“枫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魏子枫看了眼手中那张白色纸张上的十几个“延”字,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蹙,抬起头来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笑意,“我前几日不是说过,皇上已封我为三品大内侍卫,今日便是我第一日当值。”
苏岑筠想起来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魏子枫,由衷赞道,“不错,不错,很威风嘛。”
上次他着战袍护送她回京时,已是一路奔波风尘仆仆,苏岑筠又只顾着赌气,如今再见他着戎装,不由眼前一亮。
魏子枫被她的夸赞取悦了,抬手将纸递给她,“以后莫要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如今是公主,只用吩咐别人去做就是了。”
苏岑筠却不以为意,“这殿墙难不倒我,我还翻过上野和宿新的城墙呢。”
“上野和宿新都是军事要地,城墙均逾两丈,你这轻功如何翻得?”
苏岑筠自知失言,连忙敷衍道,“那个……当时用了些工具。”
她忙转移话题,“对了,昨天多亏你救了我,差点被宋莲儿那个刁蛮小姐给毁了容了。”
果然提起这事,魏子枫眼神便暗了下来,“那宋莲儿为何针对你?”
苏岑筠将昨日的事和武斓婧说的话告诉了他,魏子枫听完沉吟了半晌,道,“武小姐确实是个明理的,在武家和宋家都极受重视。有她去与宋夫人说道这事,想必那宋莲儿以后也会收敛很多。你自己也多加小心,京城不比宁阳,你如今身份又不同了。”
苏岑筠点头,却把话题又引回武斓婧身上,“枫哥哥,你与武家小姐很是熟识吗?”
魏子枫看了她一眼,如实答道,“父亲年轻时曾在武将军麾下效过力,父亲每年回京述职,都会到武府去拜访,有时也会带着我和大哥,也算是从小便认识了。”
苏岑筠一直看着他,见他说到武斓婧的时候,眼神毫无波动,便知道他对武斓婧毫无他想,心里便放弃了苏岑墨所说的替他把把关的想法。
魏子枫公务在身,和她闲聊了两句便忙去了。苏岑筠回到院中写了一会儿字便回后殿歇息,醒来时便见床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个小匣子,她好奇打开一看,里面竟躺着一颗足有脆枣大小的晶莹圆润的珍珠。她拿了起来,底托下面便露出一封叠得小小的信。
一层层展开信纸,上面苍劲有力的八个大字跃入眼帘,“东海珍珠,聊表吾心。”
苏岑筠心跳猛地加快,急忙唤映月。
映月听她声音急切,吓得不轻,三步并两步走了进来,便见苏岑筠捧着那匣子问她,“这东西从何而来?”
映月松了口气,答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章公公送来的。”
皇后?母后身边竟然有顾少延的人?
苏岑筠心中大惊,面上却强撑着不显分毫,冲映月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映月出去,苏岑筠坐在床边,盯着手中的珍珠好半晌。
那章公公真的是顾少延的人吗?那字条上的字确实与顾少延平日的字体很像,但若是有人查到了什么,故意试探她的呢?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独自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皇后出了宫,坤宁宫中少了往日的喧闹,只有几个留守的宫人,见了她忙往里迎。她坐到主殿的软榻上,特意吩咐叫章公公来泡茶。
没一会儿一个白净的內监端了茶进来,将茶盏递到她手中后,躬身开口道,“门主果然猜得不错,公主殿下看到东海珍珠便会来找我。”
苏岑筠揭开茶盏慢慢抿了一口,才抬眼看他,却不接话。
章公公上前两步,从袖中取出一条丝巾,递给苏岑筠。
苏岑筠一眼便看出,这是当初被谢琪峰拿去挑衅无极洞中的顾少延的那条丝巾,这才相信了眼前人的身份。
“玄门不是向来不涉宫廷和朝堂之事,你怎么能潜伏在此?”
“以往不涉是怕惹上麻烦,但我等暗桩却是早就埋下的。此次公主殿下在宿新失踪,门主为了寻找公主殿下,便将宫中和慎王府的暗桩一并启动了。”
“你是说,慎王府也有你们的人?”
“是!”
苏岑筠沉吟了半晌,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这些暗桩埋了这么多年,怕是玄门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如今虽然启动了,但还是处于隐秘的状态,她若是擅作要求,怕是会为难眼前的人。
谁知那章公公见她欲言又止,已先开了口,“门主有令,一切听公主殿下吩咐。”
苏岑筠想了想,还是只让他安排慎王府中的人盯紧慎王的动静,有任何异动随时来向她汇报。
章公公退下,苏岑筠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喝完手中的茶便起身回沁云殿,走到坤宁宫门口,却正好碰见皇后回宫。
皇后脸上有些许疲倦,看到苏岑筠仍露出了温和的笑颜,携了她的手往里走,“筠儿来了?怎么这就要走,陪母后说说话罢。”
苏岑筠便虚扶着她折回殿中,皇后斜倚在软榻上,半阖着眼,轻声问她,“昨日在你王叔府上赴宴,一切可好?”
“回禀母后,一切安好。”苏岑筠没有告宋莲儿的状,连苏岑墨都让她忍耐,更何况与慎王斗得正狠的皇后了,何必自寻烦恼。
皇后轻声笑开,支着头睁眼看她,眼中疲倦的神色已藏了几分凌厉,“你放心,母后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