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塔加尔回应者,然后抬起头粗粗地扫了一眼诺德,“请允许我将手里的画画完。”
坐在对面充当模特的鱼人跳下椅子:“明天再画也是一样的,塔加尔。”
“别,你坐回去,马上就好。”塔加尔坚持把画画完,“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呢!”
反正也是闲逛,诺德和艾薇尔就到他身后看他在一张贝壳粉刷出的板子上刷刷点点。
眼前的画作已经到了最后的渲染阶段,塔加尔在画画的时候,一言不发,整个人好像完全沉浸在画里。
他没有让客人们等太久,很快,对面鱼人的半身像就跃然纸上,寥寥的几个线条加上简单的颜色在他的修饰下都像是活了过来。
鱼人开心地拿着画看,艾薇尔扭到他旁边跟他一起看。
“哇!画得可真像,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你!”
鱼人轻轻地扇动着自己的肖像画,好让上面的颜料干得快一些,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惆怅。
似乎是感觉到诺德的探究目光,鱼人开口了:“这是我的第六千三百九十一个生日,每个生日我都要找塔加尔画一副画像,它们堆满了家里的仓库。我跟我妻子承诺了,这是最后一次在生日时画像……的确没意义,这样的生日不知道还要过多少个……”
一边咕哝着,他一边垂头丧气地离开,连手里的画被捏皱了都没有发觉。
诺德听完他的话,心里有点堵。
“你们原来不是这样的吗?”
艾薇尔的情绪也有些低落,她瞥了他一眼:“哪样?”
“永恒的生命。”诺德点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津津乐道的话题。
塔加尔收拾着用过的画具,接话道:“永恒的生命?那可是巨大的灾难。”
“沉入海底几年后我们发现,我们族的孩子永远都不会长大,我们也永远不会变老,老人们也不会死亡。我们的年龄就像被冻住了,我们不会生病,不会老死,长老们说,这是古神的祝福。”艾薇尔说。
塔加尔停下手中的动作,冷笑着吐出两个字:“诅咒。”
艾薇尔耸了耸肩,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你简直就是我的代言人,塔加尔。”
日复一日地重复昨天的生活,没有惊喜,没有意外……
“的确。”诺德觉得他们说的对,对别人强行施加对方并不想要的祝福,的确就是诅咒。这个种族,现在仍然能维持对古神的敬意,已经很不容易了,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要他们对古神表示感谢吗?
塔加尔把手上的颜料洗干净,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诺德。
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诺德这个外来者脸上的面具让他有点厌恶,可刚才这个外来者对古神祝福的态度让他感激起来。
或许他的态度无足轻重,但在陨落之地,赞同这种叛逆言论的可不多。
塔加尔望着诺德的脸,冷冰冰的面具下方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薄薄嘴唇,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性格十分坚毅,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他忍不住惊叹:“尊贵的客人,您的金色眼瞳可真美,就像冉冉升起的朝阳!神啊!我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诺德眨了眨眼,他知道自己长得还不赖,但除了奥基拉家族的某些仆人之外,他这还是第一次被用这么浮夸的语言奉承,感觉有点莫名尴尬。
“能允许我为您画一副肖像吗?”塔加尔问。
有这个必要吗?
诺德刚想拒绝,艾薇尔却在一旁兴奋地叫道:“这可真好!留个纪念,如果封印成功的话,您就是我们鱼人族的大救星,女王一定会把这幅画挂在王宫最醒目的位置!”
我不想成为什么救世主……
可是,艾薇尔几乎在发光的脸庞让他没法拒绝这个简单的要求,他自觉地摘下面具,坐到刚才那个鱼人坐过的椅子上。
“画吧!”
坐着不动有些无聊,不过塔加尔认真的样子让诺德不得不挺起胸膛。
他觉得塔加尔相当敬业,每次落地和抬笔之间都像是完成了一场盛大的仪式。
塔加尔的画摊靠近山壁的边缘,在诺德这个位置,山下的景色一览无余。
正如艾薇尔所说,这是一个庞大的,到处充斥了古老文明气息的城市,海底生物和各种人类工艺相结合,衍生出很多既实用,又惹眼的东西。
长着章鱼腿的,可以移动的房子,还有把无数海底生物当作萤火虫一样关在海水里,用来照明的罐子,包括眼前的画家塔加尔,他的颜料正源源不断地从两片牡蛎的贝壳当中流淌出来。
真是一个充满智慧的种族!
这些都是诺德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像的。
然而,大概是经过刚才的谈话,诺德总觉得这些浮华宏伟的景象背后,隐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过了很长时间,他看到塔加尔把沾满颜料的笔扔在一边,接着传来艾薇尔的一声欢呼。
看来,他完成了。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画得这么好。”塔加尔似乎对自己的画很满意,他把画小心地挪到另外一块平整的板子上晾干。
不愧是陨落之地第一画家。
画上男人的一头红发带着俏皮的弧度,长得快要遮住耳根,鼻梁高挺,嘴唇轻轻抿着,一双金色的眸子里跳动着火焰,一个极富贵族气息的英俊青年跃然纸上。
画得真是漂亮,微微带些古铜色的皮肤,熟悉的五官,镜子里常见的表情……可是诺德就是觉得,画上的人有点不像自己。
“谢谢。”他对一脸沉醉的塔加尔说。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艾薇尔拉起诺德的胳膊,好像想到了什么急事似的。
“那么塔加尔,我们还要到前面去逛逛,魔法师的画像就拜托你了!”
塔加尔点头应允:“好的,稍后我会送到王宫里去。”
一离开塔加尔的画摊,艾薇尔就拉着诺德顺着一条窄小的彩虹桥滑到集市的下层。
诺德惊叹于这座城市对地势的有效利用,然后跟着她走进一家很小的饰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