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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山庄劫美 盖世英豪不敌淫贼

一个痴醉于武学的人,最喜爱的东西,莫过于一本旷世绝迹之武功秘典,和一柄无坚不摧之上古利器。

然而,昔年以一套惊世骇俗的青猿剑法,纵横湖海名动山川的“巴山夜雨”张秋池,自退隐于巴山老林之后,他所钟爱的不再是武典和利器,两个美艳娇丽的女儿——飞凤和舞凤,是他的生命和灵魂。

张秋池是武林公认的一座峻峭山峰,不少人只可仰视不可攀越。但他深知江湖险恶,武艺超凡之人也命运难测,就执意不让两个爱女习武,只教她们琴棋书画刺绣花红,一心把她们培育成大家闺秀。

到了双凤齐发梳髻之年,用心良苦的慈父又决意为女儿们招武功卓著人品高洁之婿,来代替他疼爱和保护她们。并希望那种爱护超过自己,也超过她们的母亲唐依依。

武林帖早已发遍武林,后天辰时三刻一到,比武招亲便正式开始。有一点他格外自信,凭自己在江湖的名声,凭一双美凤的圣洁,天下武林俊秀都会闻声而动赶来赴会的。

他身残之后退隐天池山庄,不问武林世事已有多年。相信这些年里,定又涌出不少武功人品出类拔萃的少年英雄,正如他当年在唐家堡勇夺美妻一样风华盖群。

现在已是八月十四的明月之夜,张秋池静坐庭中,欣赏着那轮银亮圆月,心境十分舒畅。招婿之日临近,自己的残腿竟然能勉强挪动了。这不能不归于精神的奇异功力。

天池山庄实为一座绝壁之巅的巍峨山寨,寨中有一方天然池塘,大如亩许。中秋时节,秋荷正繁,红白莲花阔大绿叶,加之满池清纯泉水,实为山中佳景。

山寨四周峭崖撑天,奇险可怖,菁深密林,幽玄迷蒙,外来者步入其间,先被挫了锐气。

难得今夜风清月白,张秋池想象后日比武盛况,昔年豪情重泛子胸,颏下一部银白美髯也兴奋地颤动。

如一阵轻风徐徐拂来,风中带着清荷香气让人为之一爽。他不用回头,就知道两个娇女正施然而来,如月下美莲在他胸中绽开。

不知为何,张秋池总有一种感觉,两个爱女卓然成人美甲天下,反倒时而令他紧张忧虑,时而又神秘崇拜。这种神秘,直到前不久才弄清楚。可当他明白之后,又更觉她们神秘了。

“爹,你怎么还不去睡?”野艳任性的舞凤过来就一把揪着他的长须,撒娇逗乐。这个小女儿脾气虽然娇些傲些,但聪敏活泼犹如一头可爱小鹿,他一见就很欢喜。

飞凤则在他膝前蹲下,轻轻为他揉腿,抬起明丽灿然的面庞,柔声问道:“爹爹,你的心情这么好,腿是不是也好多了?”

望望绿衫舞凤,再望紫衫飞凤,张秋池兴奋道:“确实好多了。飞凤,舞凤,你们姐妹也该回房歇息啦。”

舞凤樱唇一翘,嘟囔道:“都是你,要来什么打擂招婿,让人家怎么睡得着嘛!……”

飞凤早已红云上脸,月光下也艳辉熠熠。她仰望皓月,也是心驰神移,失声道:“不知他会不会来?”

“谁?”张秋池一惊,女儿从未出山,连巴州城也没去过,她怎会凭空惦记某个武林侠少昵?

舞凤扑哧一笑,欢叫道,“我知道,还不是那个……”

飞凤连忙起身捂住妹妹的嘴,轻求道:“傻妹子,你莫信口胡言好不好?”

张秋池看看两个情窦初开的女儿,笑道:“自我归隐巴山以来,到过天池山庄的少年豪杰实在少之又少。仔细想来,好像有巴州才子余问天,还有……”

“爹!”舞凤挣开姐姐的手,嬉笑着打断父亲的话,“你别以为我姐外表文静柔顺,心却野得很,她才不喜欢书呆子呢,对那个大方豪爽的小子才一见钟情呢!”

飞凤一听又羞又恼:“傻妹子,你再胡说,姐姐会撕你的嘴!”

张秋池却乐得大笑:“这个人到底是谁?我真想不出了。”

此时飞凤已含羞无语,尽管她用秋水明眸暗暗哀求妹妹,但舞凤兴致正浓哪肯罢休,摇着父亲肩头嗔道:“爹,你好笨,看看今夜月光是啥颜色,不就明白了么?”

“哦,哦!”张秋池恍然大悟,喜叫道:“白家小飞!”

舞凤索性大讲:“是啊,他小时候来山庄,和我们是好朋友呢。这些年过去,我对他的样子都记忆模糊,可姐姐讲起他就如昨日方别,连他的音容笑貌都清晰得很呢!我看她呀……”

“舞凤!……”飞凤轻叫一声,低垂了头颅,一张俏脸如池中红荷艳光流泻惹人怜爱。

想到那个活跃灵动聪明过人的小飞,张秋池回忆道:“小飞是我义兄白丁的独子,自从父母过世已有十年未来山庄,我曾派人四处寻访他的下落,都失望而归。”

两姐妹内心同时波动,舞凤也不像方才那么任性顽皮了,小声道:“爹,他那么小就失了父母,好可怜。”

这话把飞凤眼里的泪水都牵了出来,小飞的坎坷遭际她竟一无所知,不然她会自己出山去找他的,哪怕历尽千辛万苦也心甘情愿。

张秋池抚着飞凤的柔发,又道:“近年听说江湖中有个叫白云飞的年轻人,武功很高,却又无师无派亦正亦邪,时而众人称赞,时而大家斥恨。我时常在想,也许这个白云飞就是当年的小飞。可他父母都是诗书人家出身,并非武林人物,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位少年剑客呢?这个谜,我一直想解,却没有机会。”

“是他,一定是他。”听到父亲这番语,飞凤已忘了羞涩,喃喃自语,“小飞向来想做什么,再难也要做成功,因为他从小就很倔很犟。”

张秋池安慰女儿:“如果真是小飞,后天他就一定会来的。”

父女三人想着那个长大成人武功一流的英俊少年,又激动又感慨。

他们同时沉默,因为小飞触动了他们对往事的回忆,这些年来残父娇女在偏僻山寨相依为命,虽有远离尘世的欢乐,却也有孤寂寞落的伤感,尤其是双凤那个一气而去再无音讯的母亲,简直不敢多想。

偏偏这时不看好歹的舞凤又旧话重提:“爹,我娘武功真的很高吗?她真是武林第一美人么?有没有思思表妹那么好看呢?”

飞凤本想阻止妹妹,可她也常想听父亲谈论母亲,哪怕丁点往事也好。在她善良的心灵里,母亲永远美丽英武,任何江湖女侠都比不上她。

张秋池长叹一声,面色凄然道:“十六年啦,整整十六年,每到这中秋月圆之夜,我都会想起你们的娘。她的心肠也太硬了,十六个圆月,也没使她回天池寨看过一次,恨我也罢,然而这么可爱一对女儿也不值她留恋吗?”

飞凤道:“爹,这些年你总是讲娘如何美如何好,她到底为何弃家弃女出走,你从没讲过。今夜,你不妨略述一下,我和舞凤知你一颗苦心,不会再伤你心的。”

张秋池搂着两个女儿,颤声道:“她都是为我啊!常言道:爱深恨深。你娘之所以如此恨我,全因为她太爱我的缘故。都怪我啊……”

“爹,你莫过分自责,还是把事情经过讲讲吧。”舞凤道。

张秋池道:“那一年,我被一些所谓名门正派侠义英雄围攻,其实他们是一直忌我剑术超凡娇妻英丽,所以纠集一伙找我挑衅。苦战三天三夜,他们轮番攻击,最后使我双腿残废,不得不退隐山林金盆洗手,过这山寨野夫的生活。我自省许久,明白这场灾祸乃自己轻狂骄纵所致,唯有闭门思过来寻求解脱。可你娘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发誓要为我报仇。她虽是武林女杰,对手却是好几个盖世英雄,这不等于以卵击石么?于是我再三规劝她要以善抑恶化敌为友,她不但不听,反而更加报仇心切。在急躁中我出言不逊,大大伤害她一颗爱心。从此夫妻二人反目成仇,谁也忍无可忍,她竟抛下年幼娇女弃家出走,至今杳无音讯。因此我与唐门隔阂多年,直到最近你们外婆念及一对孙女,才肯原谅我。”

家中悲剧,令人伤心,舞凤银牙紧咬道:“爹,你告诉我,那些伤害你的仇人到底是谁?武林向来以强凌弱以多欺少,谁的武功高明,谁就有理。哼,武林中实在没几个好人,有朝一日,我会为你报仇!”

飞凤惊道:“妹妹,你别说胡话了,我们一点武功都不会,怎能杀掉那些强人?”

舞凤心性好强,对姐姐的话不以为然:“不会武功有什么?只要我有复仇决心,又肯尽一切可能去干,就一定能让那些残害爹爹的人以死来谢罪!”

她恨天恨地声色俱厉,说到激动处,整个人都在颤抖。这语调样子,性子气度,和她的生母简直一模一样,张秋池听得看得热泪盈眶。

但他却说:“舞凤,你的心意爹爹领了。但事过境迁,我已不是那个年少气盛不怕得罪天下俊杰的张秋池了,也就早已忘了谁是仇人呢。”

舞凤大声道:“你撒谎!爹,天底下哪有记不得将自己打成残废的仇人呢?”

飞凤体谅父亲的痛苦,为复仇之事他连自己的爱妻都舍弃了,又怎会答应连武功都无的小女儿呢?她道:

“妹妹,爹的心意我们应该理解,经过那次打击之后,他已明白,天底下仇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爱,恕恶积善,慈悲得福。”

张秋池道:“飞凤言之有理,我虽残废却因祸得福,在这深山过了十多年清静日子。恋水者溺于水,好武者亡于剑,此乃千古名言。爹爹之所以不教你们武功,就是希望我的女儿们像普通人一样,一生平凡安静。舞凤,你很可爱,但太尖刻太任性,如此下去后吃亏很多。你们娘要不是仗恃武功不错,又复仇心切,又怎会一去不返呢?好啦,时间已晚,明日又是中秋佳节,各路英雄也该到了,还是早点回房歇息吧。”

舞凤看着面含隐痛的爹爹,不忍再说什么,但心里却在立誓:“我是爹的女儿,也是娘的女儿,我定要查出那些害爹残废害娘远离的恶人,为全家报仇!我舞凤既然是满身带血来到人间,也要满身带血离开尘世!”

扶着爹爹的飞凤,心头却默念着白小飞。他到底是不是白云飞?会不会到天池寨来呢?

明月朗朗,旧情旧景愁煞人。杜鹃声声,啼血啼泪染空山。每到花好月圆之夜,张秋池都难以入眠,他呆坐窗边椅上,望着月亮喃喃道:

“依依,一别居然十六年啦。这些年你飘忽不定杳无音讯,而你的女儿们却已长大成人,就要选择佳婿了。我多想你能够回来,摆脱武林纷争,重温天伦之乐……”

在他苦恋妻子睡意蒙眬之际,忽然窗外人影一闪,接着“轰”地一声巨响,整扇窗子被人撞开。

张秋池还未定神,晃觉有高高矮矮十二个畸形人涌入,他知道不妙,扬手就是一把暗器。这是他的防身之招,叫做“山雨如丝”。只听“哎哟哎哟”几声,十二人中马上跌倒一半。

而领先的麻衣怪人,阴阴一笑,挥舞着一双肉掌,拍去射向身边的暗器,一个“八步赶蝉”窜到了张秋池身边,并制住他两条手臂,冷笑道:“张大侠,你的‘巴山夜雨’就别下了吧。”

一看来人,张秋池赫然一惊。这批人原来是他当年一举扫荡的“陇西十二魔”。

二十年来,这群恶魔杳无影踪,江湖人士都认为他们造孽太多,早已死绝死净了。不想今夜突然出现。很显然,凭麻老五刚才的避开暗器的身法,和那招非同凡响的“八步赶蝉”,这二十年他们并没白过。

“麻老五,你们想干什么?”张秋池暴喝,他虽然身残体弱,气度仍不减当年。

麻老五阴笑道:“张大侠,今夕已非昔年,你不再是威名赫赫的巴山夜雨张秋池,而是地地道道的江湖废物!哼,昔年俺们兄弟只不过爱玩玩黄花小妞,偏偏撞在你手上,一阵赶追打杀,好惨!想不到吧,老子们在塞北草原隐姓埋名二十年,就为这报仇雪恨之日!”

来者如此势猛猖狂,张秋池却毫无惧色,作为江湖一流人物,他曾见过许多腥风血雨!坦然笑道:“麻老五,别以为我这残废之人,就好欺负。今夜我要你们跟二十年前一样,永绝江湖!”

麻老五吼道:“姓张的,死到临头还嘴硬!”

这时刘黑七挨上来嬉笑道:“张前辈,我们复仇并非要打架。昔年你坏了我们的好事,害得我们在荒原野地苦熬二十年。这回你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既要招婿,就让我们兄弟先过过瘾,我们还可叫你泰山大人呢!”

“呸!——”

张秋池一口浓痰喷去,刘黑七惨叫倒地,那黑面上万针齐攒,当即毙命。原来这痰中藏有无数细小毒针,是他从唐门的“舌底生春雷”的绝招中套化过来的。

见同伴倒毙,麻老五哪敢大意,纵身就是一拳再紧接一腿。而张秋池并不闪避,只伸出手臂凌空一划,就见一个拳头一截腿杆飞溅而去。麻老五肉团一般跌在地上,两肢血如泉涌。

其实张秋池手中只有一把短剑,它寒光照人,一定是著名的青猿剑的小伙伴。

一直藏身窗外的胡老大陈老二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赶紧退避五丈开外,朝这边怒吼道:

“张废物,你已杀了我八个兄弟,再让你活着,我陇西十二魔就永无出头之日。看我如何烧毁你山庄,再蹂践你女儿吧!哈哈,兄弟们,快快纵火!”

熊熊火把燃了起来,使月光也变了颜色。张秋池怒不可遏,却无法起身抗敌,一时急得泪水纵横,简直无计可施。不由大叫起来:

“飞凤,舞凤,快逃,快逃啊!……”

就在狂徒们欲纵火焚庄之际,从正厅房廊“嗖嗖”地窜下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身手极快,如一堵不可逾越之墙,阻在胡老大一伙跟前。

胡老大恐怖地叫道:“你们是哪路英雄?……”

他话未说完,两把利剑已透胸而入,拉出时带出两股黑血。陈老二刚想逃跑,却挨了一把飞剑,他的头颅随着剑锋所至飞出老远。

这瞬间巨变,张秋池看得明白。暗想,这几人身手好快,决不亚于昔年的自己、通玄道长和毕不凡等名流剑客。但他看不出这些人的武功来历,更摸不清他们冒险救火的意图。

领头者是个身形瘦长的汉子,他对其余几人耳语一阵,众人便飞速散开,像鬼影一样消遁无迹。

皓月正朗,那人趋身前来,对张秋池深鞠一躬,温和道:“张前辈,那把火幸喜未着,不然天池山庄毁了实在可惜。”

张秋池道:“幸遇剑侠相救,张某感激不尽。不过,诸位夜间造访,也不会没有事吧?”

瘦形汉子道:“久闻你之侠名,更闻令爱倾国倾城,我等夤夜拜访,只想向前辈借两样东西两个人。”

张秋池见来者不善,藏有戒心道:“诸位既来拜访,又想借东西借人,那就请揭开面纱,露出庐山真面目吧,何必怕见我呢?”

蒙面人道:“蒙面隐形是我的习惯,就示出面目你也未必认得。这次来借人借物,你若大方的话,倒可保全山庄和性命。”

张秋池道:“你们想借什么?”

那人笑道:“青猿剑谱武功秘典,还有你的飞凤舞凤两位娇娇!”

“哼!”张秋池大怒失色,张手就是一扬,这是“天雨散花”,有无数毒弹从天呼啸而降,就若一张毒网令人难逃非命。

可那人举剑一阵飞滚飞旋,通体犹如一个银亮刺目的光团,只听见“啪啦啦”一阵脆响,那些毒弹都被剑光挡了回去,连一粒也未击着他。

张秋池慌而不乱,正欲再施暗器,那人已将长剑之锋勒住他喉头,令他双手不敢有一丝异动。他残酷道:“姓张的,陇西十二魔在大爷面前,小巫而已。不管你想活想死,你的女儿们和两件珍宝,都会到我手里!”

张秋池吐气困难,挣扎道:“哼,我的两件珍宝藏匿隐秘,外人休想找到。你们若想要,我有个条件。”

那人道:“有话快说!”

张秋池道:“你放过我两个女儿,两件武林珍宝我就拱手奉送。”

“哈哈”,蒙面人狂笑道,“你的女儿胜过珍宝,我是负有王命而来,要接你女儿们去享受富贵荣华的。”

张秋池骇然道:“你们难道是圣上钦差?”

蒙面人道:“哼,跟明朝昏君当差,老子不值!你少啰唆,等我把两只美凤掳获,再找你索取宝物,不然,明年今夜就是你周年祭日!”

那人拔剑掠身,一晃就不见了。张秋池瘫软在椅上,想着两个正遭劫难的女儿,不由冷泪长流。

陇西十二魔,向以凶残暴虐贪欲无度著称。他们最喜欢干的两件事就是:劫财劫色和杀人纵火,在江湖中正邪黑白入物都不齿为伍。

但他们十二兄弟之间却能同患难,共生死,甚至达到疯狂地步。

此时尚活着的主老三和罗老四,并未仓皇逃命,而是用两把火点燃了山庄阁楼。夜风一吹,很快烈火熊熊。

接着他们又狂暴地扑入浓烟烈火中,一心想搜获张氏千金,在她们的皎洁玉体上大肆蹂躏一番,就去死也算为众兄弟出了恶气。

所以那几个黑衣蒙面人赶到阁楼时,已是大火齐天黑烟弥漫,他们不敢怠慢,也只好一头扎入火海烟浪之中。

等那身长形瘦之人赶来,火势已在整个山庄漫延,光焰中夹有“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和庄丁女佣们的惊呼哭叫声。他见状心忧如焚,也顾不了许多,纵身跃入尚未倒塌的阁楼,直扑那两间闺房。

灾祸来得太突然,听到零乱恐怖的脚步声在阁楼外响起,正失眠的飞凤瞥见了人影火光,她下意识拉着只穿了薄丝亵衣的舞凤,揿了闺房左墙一幅仕女图后的机关,那儿豁然洞开一块墙洞。

她们刚钻进去,墙壁又恢复原状。飞凤点燃一支牛油蜡烛,地室内干净整洁陈设齐全,是个安全舒适的小天地。

原来,张秋池身残退隐山庄后,担忧仇家继续报复,便在庄内暗暗进行改造,增修暗室地道,有的通向寨外岩洞,如遇危急家人可遁地逃身,也算用心良苦。

两姐妹藏于地室惶惶不安,舞凤一双大眼清澈冰冷。问道:“姐,出了啥事?外面来了恶人,好像他们在烧房子。”

飞凤更为焦虑:“祸事突然,不知爹爹有无危险?我好担心!”

她们携手相依,听着上面“嚯嚯”的火啸,花容顿失。双凤是孪生姐妹,飞凤只不过比妹妹早出世半个时辰。也许在娘腹里受过更多磨难,舞凤一出生就带着一种奇怪现象,她从来不哭,从小长大,都未哭过一声。有时候,她反倒像个姐姐似的。

地室虽然隐秘,浓烟却从通气孔灌入。当初只顾逃避一时之灾,全没想到山庄会有被毁焚之日。烟雾弥漫,呛得姐妹俩几乎喘不过气来。

舞凤道:“姐,这烟呛得死人,我们从暗道逃到寨外去吧。”

飞凤强忍泪水:“妹妹,我们岂能丢下爹爹不管?你先逃吧,我去看看爹爹……咳咳……”

飞凤咳得双颊泛紫,舞凤觉得肺里似有千万只烧红的铁钩在翻动。而地面上又传来房屋垮塌之声,恐怖中又添了几分绝望。

舞凤在危急时多些主见,说道:“姐,不要去,我们去也没用。爹爹虽然残废,武功却不俗,还有那些厉害暗器可以抵挡制人。你想,他一直爱护我们,要是见我们落入强人之手,他会气死的!……”

飞凤心里明白妹妹的话有理,可在感情上她实在难以割舍爹爹。十六年来,他当爹做娘给她们一颗爱心全部温情,作为他的女儿,怎能忍心见他葬身火海呢?

飞凤平常柔顺胆小,此时却毫无畏惧,她厉声对妹妹说:“舞凤,你快逃吧,我就是死也要护着苦命的爹爹!”

言罢,她扑身揿开壁门,迎着滚滚而来的浓烟烈火奔向地面。

姐姐都如此刚烈,舞凤岂能不爱爹爹偷生逃命?大喊一声:“姐,我也去!倒要看看那些偷袭山庄的家伙是鬼是怪!”

“哈哈,两只白兔,好乖!你我兄弟正好一人享用一只!”

守候在阁楼外的王老三罗老四狂欢大喜,如同荒野旷原上饿了一冬的豺狼,终于见到可以饕餮的美味,狂笑着猛扑上来。

火光里,两个水嫩柔丽的处女,正如蓓蕾初放,其色鲜肉艳,足令色狼发疯。

两个恶魔虽知玉面剑客和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儿定然美丽,却没料到如此超凡,就比史书上四大美女还胜十分,宛若天仙圣女。

王老三一把撕开衣襟,裸出黑毛茸茸的胸脯,嚎道:“老子们干了一辈子女人,合起来也没这两个小妞迷人啊!真他娘的干上一场丢命也值!老四,雄起,干啊!”

罗老四还在发呆,那两个艳光四射的姑娘,已使他精血沸腾,双膝发软了。

见这两个狰狞强徒,双凤都惊恐万分。她们自幼过着公主玉女般生活,况且又不会武功,从小受到爹爹无微不至疼爱,哪见过如此凶恶野蛮景象?一时间心惊胆战手足无措。

“嗞!——”一声撕响,飞凤胸前亵衣被撕破,一对正在发育的小小美乳猛弹而出。她哀叫一声,双手赶紧护住身子,泪水哗哗直流。她快步退缩,哪怕跳入火里烧死,也不让色魔淫污。

陇西十二魔是武林败类中最邪最恶的帮派,兽性发作时亲生姐妹也不会放过。王老三浪吼如狼,飞身搂抱住她,像剥笋一样将她剥个一丝不挂,抛在了园圃里一片茸软秋草之上。

见同伙正在得手,罗老四也淫心大发,嘶喘着扑向舞凤,他遇到的是口咬脚踢。舞凤虽不会武功,身手却异常灵活,在左避右闪中,急得色魔嗷嗷乱叫。

那边王老三已将飞凤按住。他狂笑着掰开了她两条白玉晶莹的秀腿。飞凤痛苦绝望,身子扭曲挣扎,其悲声可动鬼神。

“啊!——”

正欲行暴的王老三突地一声惨叫,就仰面倒去,那飞喷而出的鲜血,溅在她白玉般的身子上,赫然夺目。

飞凤惊惶起身,只见自己身边站了两个黑衣蒙面人,一个人手上的利剑还在滴血。她慌忙抓了亵衣掩住身体,惊道:“你们……”

“飞凤姑娘,你受惊了。”握剑人撩开面纱,竟是一个花信年华的美妇人,她温和道,“都怪我们来晚了,差点让你受恶魔糟蹋。”

惊恐未定的飞凤见她如见亲人,扑入她怀中嘤嘤而泣。而一直默不怍声的蒙面男人,却也一对乌眼盯牢在飞凤那曼妙无比的胴体上,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

那边的舞凤也被几个黑衣人救了,罗老四还未沾着女郎的边,就死在剑下。舞凤虽然亵衣凌乱,却陡生女侠风采,把几个蒙面人看得目瞪口呆。

“张家姐妹,快穿上衣服吧。”那美妇人丢来衣裙,又掩上自己的面纱。她声音里充满欢悦,好像这不是一场灾祸,而是一件喜事。“总算老天有眼,使你们玉体无恙,不然,我会比你们还难过。”

两姐妹自然万分感激。在这将被色魔糟蹋的危急时刻,这些传说中行侠仗义的英雄女杰从天而降,拔剑相救,实在幸运。

她们岂知这是方出狼手又入虎口呢?那单纯心灵更不会料到,自此姐妹俩走上了一条步步是血寸寸是剑的江湖不归路。因为这几个黑衣蒙面人的出现,整个中原武林几乎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而她们这对美貌少女也就自此厄运相随了。

那个身长形瘦的黑衣蒙面人,一直冷默地注视这一切,他手臂一挥,五个同伙就护卫着飞凤舞凤离开烈火包裹的阁楼,直奔刚刚起火的正堂大厅。

一路上,两姐妹看见天池山庄的家,仆人遗尸遍地,很多房间都在噼噼啪啪地燃烧。秀美庄严的天池山庄,在烈焰中尤为绚丽灿烂,尤其池中红白荷花,更是灼灼吐辉。而其间的悲愤凄凉,也肆意泛滥,让人目不忍睹。

她们被带到大厅外,便看见爹爹已经浑身鲜血跌倒在地。那本已残废的身体,怎受得住这么严重的伤害啊。

“爹!”飞凤舞凤惨厉哀叫,都双膝跪地,扑在爹爹身边。

在血泊中的张秋池强睁双目,看清了两个爱女,又看见了环围四周的黑衣蒙面人,不由悲痛万分,老泪纵横。

飞凤流泪道:“爹,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舞凤愤怒道:“爹,是那些色魔对你下了毒手?”

张秋池无力地摇头,弱声道:“儿呀,只要你们没受伤害就好,爹……没什么……”

“爹,你放心,那些歹徒没能把我们怎样,多亏这些剑侠救了我和妹妹。”

飞凤指着身后的黑衣蒙面人,声调里充满欢慰感激。

舞凤也道:“爹,他们救了我们,也会救你。”

“儿啊!”张秋池忽地悲叫,“那些人是狼,这些人却是虎!就是他们伤了爹,快逃,你们快逃吧!……”

两姐妹异常震惊,不相信道:“爹,你误会这些英雄了吧?”

张秋池还想说明真相,那个身形瘦长的汉子,将一柄碧沉沉寒惨惨的长剑指向他喉头,沉声喝道:

“姓张的,我让你见她们最后一面,也算对得起你这侠义之士了。兄弟们,速将双凤送走!快!我和六弟善后即离山寨。七姑,你千万照顾好二位小姐,她们可是稀世珍宝啊!”

“是,大哥!”

两个黑衣蒙面人扑到飞凤舞凤身边,对正张皇迷惘的两姐妹点了穴道,如擒两只小鸟,带着她们飞奔入蒙蒙月夜。

“凤儿!”张秋池目裂齿开,抢天喝地、声撼山野草木皆戚。

瘦长汉子毫不动心,他鹤立月下阴影森森,咬牙道:“姓张的,现在只要你乖乖交出宝剑和秘典,不但你老命可留,那两位如花小姐,也会安然无恙。”

这等歹徒绝非善类,张秋池岂肯信他,呸道:“哼,青猿剑和武功秘典,乃名门正派的宝物,岂能落入你们这些狂徒恶棍手中?要杀你就快快动手!”

正气如虹,瘦形汉子也不由钦佩,但他不能不追逼:“老残废,你死到临头,还充什么正神?要知道,你早已不是昔年那个威震江湖的玉面剑客啦!”

昔年豪情重荡于胸,遍体伤痛的张秋池又有了攻击之力,但他深藏不露,等待良机。

“妈的,找死!”

旁边那个矮壮汉子窜上来就是一刀背,敲在他背脊上,震得浑身血水迸流,他又哀嚎一声,竭力不让自己昏迷。

矮汉还想再击,瘦长汉子道:“六弟住手,此人虽是废物,在没弄到那两件武林之宝以前,还是有用的,不可造次。”

矮汉道:“大哥,老家伙宁死不吐真言,恐怕拖延时间耽误大事。况且今夜巴州内外群雄汇聚,如见到这片火光,奔袭相救,只怕我们就难离山寨了。”

瘦长汉子沉吟一阵,道:“好,我们马上就走,我再去各处看看,除老废物之外,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瘦子说完一招“燕子三抄水”,如一道黑烟,纵入遍地月光倏然不见了。他那来无踪去无影的轻功,张秋池也很惊叹。

矮汉独立月下,傲视僵卧地面的张秋池,阴森道:“张大侠,你来世当变作丑八怪,别再有天仙似的女儿。有道是天颜遭天妒,你明白吗?一切祸事,都由两只美凤而起!嘿嘿,只可惜我等身负重命,不能享用。”

他正欲抽身,但听得“啵”的一声轻响,两道白光从张秋池腋下飞出,一枚钉在矮汉的握刀手上,一枚钉在双目间的晴明穴上。这是两枚“救命金针”,是不到危急关头不用的奇招,也是唐依依在新婚之夜送他的贵重礼物。

矮汉大声哀叫,顿觉手断目颤,心魂散乱,知道中了夺命毒针,恐惧求告:“张老前辈,快给我解药,求求您啦!哎哟……”

张秋池只觉解气,哈哈大笑,体内气流捶荡,伤口鲜血涌出他也不顾,朗叫道:“恶贼,命有一条,解药休想!”

“哇呀呀!老子跟你拼啦!”

矮汉狂暴如雷,挥刀乱砍。张秋池毕竟是纵横武林的五大剑客之一,身体虽残虽伤,也有抗击强敌的余力。他躲过刀锋,挣扎起身朝矮汉连施两掌,一掌“雷霆万钧”,折断其右臂,一掌“风扫残云”,劈折他左腿。

就在汉子倒地瞬间,他瞥见那腰间有闪光之物,就势一招“火中取栗”,掏出一块硬物,借月光一看,原来是块腰牌。

矮汉手腿折断,加之两枚毒针入骨,必死无疑。张秋池也不管他如何垂死动弹,自己连爬带滚,好不容易到了大厅台阶之下,在一丛月季下摸到机关,翻身扑入黑洞洞的暗道,刚刚坠地就连吐几口鲜血。

他用尽全身力气坐立墙根,让机关回原,自己在黑暗中紧握那块腰牌。他明白自己活不长了,所幸的是拿到了凶手证据,纵死也可瞑目。他知道,如此奇冤大祸,就是自己亲人无力报仇,武林中的正直之士,也会为他雪恨的!

山庄火势仍旺,远远望去,在白白水月之中,巍巍群山之上,这好似一团天火。

那瘦长汉子又飞身回来,因他在寨外等候矮汉不见其出来,放心不下只好冒险回转。

他纵到之时,矮汉尚有余气,哀道:“大哥,救我……那张秋池,他,他……”

他的手指着那丛月季,是想说出暗道所在,而瘦长汉子冷眼看他,知他性命难保,自己不敢久留,便长剑一挥,割下他的头颅,提在手上就飞快逃窜。

在山寨石门之外,他举目眺望,看见一个白色人影正飞掠峡谷丛林,朝天池寨狂奔。

他明白来者是谁,不由抽口冷气,赶紧从寨旁小道隐入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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