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俞的脚步停在了光球前方的数丈处,此时那光球中的孩童对于他来说似是唾手可得。
孩童依旧以极缓的速度吐息着,那微微起伏的小胸膛时刻向外发散着生的气息。
“释方丈,我等真是不枉此行啊。”仲俞的眉眼间有了些许笑意。
“阿弥陀佛。”释常真以佛姿轻躬着身,回应道,“观主所言极是,贫僧在此提前恭贺仲观主喜得神灵之器。”
仲俞发出了一阵畅意的笑声,随后道,“若无方丈援手,先前怎能一路无阻?”
“贫僧仅是尽了微末之力,仲观主神通广大,贫僧钦佩。”释常真说着再次躬了躬身。
走在队伍后方的弟子裴韶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暗自嘟囔了两句。
“唉,这两人就会互相吹捧…”他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前方的仲俞在欣喜之余不忘扫视队伍的后方,随后带着忧容道,“世奚与他的三位朋友怎的还未现身?莫非遇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闻言,释常真慰声道,“仲观主无需挂忧,世公子同样有着一身神通,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眼下定是安然无恙,此刻应是在赶来的途中。”
仲俞沉吟着点了点头,“嗯…目前还是取得兹裂为要。”
下一刻,仲俞缓步朝着那光球走去,欲在前方一跃而起,夺取兹裂。
可刚走出几步,不远处的前方出现了一道英姿,手持长戟,身披战甲,俨然一副大将风范。
“许久未见了,仲观主。”
司泽微眯着眼,眸里透着难以掩藏的威利。
待望清了来人,仲俞心中没有太过惊讶,因为他在一早便对现在的这个场景做好了心理准备。
“久违了,司泽将军。”
仲俞表露的气势亦是丝毫不弱。
仲俞身后的弟子在瞧见司泽的那一刻,皆是为来者一身的霸道气息感到些许心惊,他们明白眼前的这个战士绝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司泽的眼神不离仲俞,似乎他根本没把后方的那些弟子放在眼里,“敢问观主,那法宝煅烅用得可还称手?”
对于这件事,仲俞不置可否地点头答道,“不瞒将军,这煅烅确是助了仲某不少。”说着他还将煅烅毫无顾忌地亮了出来。
司泽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体表流转着赤焰光芒的煅烅,似乎他全然不为所动。
“不知观主可还记得,”司泽陈顿了一会,接着道,“当初赠与观主此物,是为何故?”
在听到这番话,仲俞的内心毫无波澜,平静地回应,“这是自然。”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这兹裂…今日我仲某却是要定了。”
司泽稍稍感到有些讶异,即便他已知仲俞心怀不轨,也想不到后者敢当着在场众人的面,直接与自己摊牌。
此刻的仲俞亦是豁了出去,他明白到了这最后的关头,已没有必要再与对方虚与委蛇,敞明着说话反倒干脆。
司泽这时才望向了除仲俞以外的人,似乎面对如此多的对手,自己还真会落得下乘。
不过,他的脸上并无一丝惧意,反倒是淡然地道,“想不到一观之主竟丝毫不顾名望,做着毁约败诚之事竟也难有愧色?”
听到这话,太明弟子们不免起了些骚动,有的甚至交头接耳起来。在他们眼里,自己的观主一向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于诚信之事,仲俞的态度总是奉为圭臬。
“肃静。”仲俞不悦地喝令道。
这一声下去,队伍果然安静了不少。
而后,仲俞向着司泽解释道,“原本我亦是奉物行事,只是中途改了主意,这兹裂我同样渴求,故终是要令将军落望回程。”
“哦?”听到仲俞的话,司泽倒是起了些兴趣,“观主怎就确信,落望之人一定是我?”
“不言其他,单从人数方面,将军便已占不得优。”仲俞的脸上露出了自信。
“哈哈哈哈哈——”
司泽仰天长笑,随后道,“人数?观主可是认为我有所心惧?若当真如此,我这幽冥将军的称谓,也不配于世了。”
仲俞微蹙着眉应声道,“将军实力过人确是不错,可将军应有耳闻,双拳难敌四手之理。”
接着,仲俞又说道,“若将军能够推让,则此战大可免去,如此你我也少些损失。”
司泽轻笑了笑,“那观主的意思是,让我白跑一程?”
“也并非如此,将军大可提出决议,我太明观定会尽力补偿。”仲俞态度十分诚恳地道。
闻言,司泽的面色突然变得阴沉无比,“好你个仲俞,取走了煅烅不说,眼下不仅盘算着夺器,还能够冠冕堂皇地与我提补偿?当真是一点不怕天下人耻笑!”
仲俞此刻已顾不上身后弟子们对自己的看法,神色亦是带着怒意,“将军似乎言重了。”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能耐!”
司泽怒声一喝,不由分说便提着手中的玄冰戟冲向了仲俞。
那戟上的冰寒之气不断外泄,隐约可见戟身之上萦绕着层层如霜雾一般的凛冽之物,可谓寒冰彻骨,枪戟伏煞,仿佛戟尖游走过处,均能在几瞬内凝结成冰。
反观仲俞身前的煅烅,尺身通彤,形似耀炎,焚烧之焰弥盖无余,似能燃尽山中万物,片刻只留灰烬。
这似乎是一场冰与火的战斗。
望见司泽极快的身形袭来,仲俞心念一动,指意着煅烅极射向前。
“铿!”
戟与尺的激烈相撞。
定睛望去,烈焰与寒冰正在激抗,似乎各自都具有灵智,思量着如何将对方毫不留情地吞噬殆尽,以证明王力。
太明弟子们无一不是攥紧手心,为仲俞的处境担忧,因为他们依稀可以看到,玄冰戟上的寒气正不断地侵蚀煅烅上的焰火。
司泽的嘴角微扬,一记横扫直取仲俞下盘。
仲俞猜透了前者的意图,赶忙双手往下一震,借着劲力倒身滑步,并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划痕。
停顿后的一瞬,仲俞调用大量灵力,命煅烅立即发起猛攻,左右齐射,威势逼人。
司泽丝毫不怠,改单手为双手持戟,而后绕着胸背划以环形,直在身遭激起寒卷,惊扰尘土。
那寒袭流卷之中的强大吸附力及凛彻之势,尽数吸收了来自煅烅的每一次攻击,此时那流卷中的司泽,面前就宛若有着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仲俞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汲汲天灵,万象归宗!”
在仲俞猛然的催势下,煅烅骤然分出了十五个分身,而后十六尺煅烅尽数分散开来,从四面八方对着司泽身形的每一个部位爆射而去。
望着周围皆是火红如焰的戒尺,司泽右脚猛力朝外一踏!
届时那寒卷暴涨,宛如一道道刺骨的冰浪,昂扬不灭,排山倒海!
十六道煅烅之形在几瞬内以肉眼难以捕捉之速没入寒冰浪潮,紧接着又从对立的朝向浮现,其上的焰势明显地遭到削弱。
“不好!观主即便有法宝,也难以是这个男子的对手啊!”队中的一名弟子见状惊呼道,他能察觉到仲俞处于劣势,并且细看来者的神貌,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
“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手?”另一名男弟子紧张地出声。
先前的弟子思索了一阵道,“再观望观望,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机。”
那道寒卷缓缓消逝,待仲俞召回煅烅后,谨慎地望向那个方向。
只见司泽轻松写意,毫发无损。方才数个回合下来,对于他仅是略微耗费了些灵力,根本不足挂齿。
仲俞虽也是没有受到伤害,可他的心中不免一沉,暗道不好。
煅烅上原本的强横灵力不知怎的,此刻竟变得很是虚弱,先前的烈焰光芒眼下仅已剩下羸弱的微光,就仿佛一位垂垂临暮,即将一命呜呼的老者。
手中这柄戒尺,其上可是流淌着自己门下数十名弟子的鲜血,仲俞无论如何也忘不了,那些无辜弟子们临终前的无畏。
仲俞望着变成此般模样的煅烅,由不得心生恨意,这样的境况,叫他如何能答应!
“释方丈!你更待何时!”
仲俞背对着弟子们一声怒吼,喝令身后的释常真上前与他一同对付司泽。
即便如此,对面的司泽仍旧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他静静地望着仲俞身后的景况,一会后嘴角竟露出了一抹笑容。
身旁没有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让仲俞有些不耐。
“释常真!”他再次怒吼。
即便如此,那个方丈依旧没有出现在自己身边。
“呃…”
身后突然传来闷哼,听声有些痛苦。
仲俞疑惑地转过身,可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也令他心寒。
“啊!”
又一名弟子被昏然击倒,而击中那名弟子的,是一拄长型禅杖。
释常真原已在队伍的最后方沉默了许久,此刻正席地盘坐,单手持诀,口中诵咒,指挥着禅杖左突右击,几瞬内竟已击晕了数十名太明弟子!
“释常真!你可知你这无耻老儿在做些什么吗?!”仲俞的胸中满是懊恨,眼里的杀意暴涨,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个关头遭到了背叛!
禅杖在仲俞的怒喝后停止了挥击,释常真将禅杖召回,起身后对着仲俞躬了躬身,“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