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西域余拔族与堰都沣容族的敏感关系,浮霜就会变得沉默和不知所措。
虽然现在事态还没有什么转变,但她还是会为接下来的行程感到担忧。她不知道该不该向夏侯澄阐明事实,因为沣容与余拔从早时便已反目,虽然自己并不是蓄意隐瞒,也没有想要去夺得什么神器溟谕,但她终归是个女孩子,想逃避的真相,有时还是会选择逃避的。
其实,找到自己的部族只是浮霜寻回记忆的一小部分,眼下自己身上的谜团还有不少,似乎其他每一个都比找到族人更加重要。
例如那场每日困扰折磨自己的梦境,还有体内可疑的魂灵禁制…
随着时间的推移,浮霜似乎能够在那场梦中看到得更多了。她只记得梦里的情景,是自己无力地趴着,哪怕拼尽全力却也难以动弹一分,只剩下清醒的意识在支撑着自己,但似乎…自己的精神越是清醒,那场梦给自己带来的痛楚就越深…
眼前似乎躺着的是一只大型的生灵,它的双眼炯明,但却已经奄奄一息。
“好好…活下去…”
那只生灵开口说了一句人话,但浮霜并不觉得奇怪,虽然她不记得它是谁,却也感受得到对方对自己的重要性。
在这之前,有两个看不清面容的人闯入了洞中。为首的男人随意扫视了一会,随后在浮霜的注视之下,一剑刺死了那只生灵。那只生灵哪怕到死,也没有因为痛苦而呜呼一声,似乎死亡对它来说,像是一种解脱。
最终,那只断了气息的生灵突然化作了凌空中的晶体尘埃,在浮霜的注视下缓缓飘散开来,一丝…一缕…
画面每到此处就停止了。梦境毕竟是梦境,想要明朗地看清一切那是不可能的,并且那些记忆碎片的拼接,也不会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完整。因此,这些都只是浮霜脑中记忆的一个片段,并不完全。
浮霜还有一点疑惑的是,既然自己的身上被施了很高深的魂灵禁制术,那为何自己还能想起一些事情?
当一个人不论因为何种缘故丢失记忆,要么是选择性地忘记一些痛苦的记忆,要么是忘记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但不会忘记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浮霜显然属于后者,但至于那件往事的真相,她现在只是有了一些头绪罢了。
……
“你说,他竟是师尘兄的后人?”仲俞捋了捋须髯,淡淡地问道。
“确是如此。”世奚肯定地回应道。
仲俞轻抿了口茶,随后道,“时隔多年,想不到还能见到这位老友。若不是当年师尘离观匆忙,我也不至不知他的去向而与他失联许久。”
“弟子常听师尊提及师尘前辈,心中亦是仰慕不已,如今师尘前辈同在这楼兰之地,想必不久后便能够相会。”
仲俞象征性地点了点头,然后师徒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世奚皱眉思索了一阵,然后对着仲俞拱手问道,“恕弟子愚昧,师尊可否告知弟子,那现世神器兹裂的情况?为何师尊不惜率领弟子全数离观也要参与其中?”
说这些话时,世奚的内心是忐忑的,身为弟子本就不该如此问话,但驱于心中的疑虑以及仲俞对自己的关爱,他还是选择了问。
“世奚,你可知我为何只收了你为我座下的唯一弟子?”仲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向世奚这样反问了一句。
“弟子不知,还请师尊明示。”世奚谦诚地低下了头。
仲俞轻声笑了笑,随后道,“当年你在众弟子中脱颖而出,这只是一个契机,而我最看重的,是你面对难题时的泰若与淡然。你不如其他弟子一般浮躁,也不如他们一般喜爱功名,似乎在你心中,只有修行才是唯一的道法。”
“弟子惶恐。”闻言世奚再次低头,他明白仲俞的话中之意,是让自己不要多问,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
仲俞微微地向杯中的茶水吹气,试图让茶水快些凉下来。
“世奚,你可曾想过,修行的目的是什么?学了一身的绝顶功法又有何用?”
这个问题,夏侯澄也同样问过自己,当时他的回答,是为了保护至亲之人。
“弟子想来,应是为了护全至亲与朋友。”世奚还是如此回应道。
仲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这确是其一。不过更大的意义,不是为了他人而潜学,权是为了修行者本身。”
“请师尊指教。”世奚拱了拱手。
“你可设想,当你的神识散布在这神州浩土的每一寸土地之时,那是一种何样的感受?”
“弟子不明…除了上神,还有凡人能够做到如此么?”
仲俞摇了摇头,“这仅是一种宏远的论说。修行,从浅探讨,是修行者修身养性的过程,而从深来论,即是存识、善身、共通、悟道的存一之理,如今你尚能领会一二?”
“弟子惭愧,不予融通。”
仲俞摇了摇头,“无妨,修行之人最不缺的便是时间。你仅需铭记,切莫为了修行而修行。”
“莫为了修行而修行…”世奚在口中轻念了一遍,细细品味其中的含义。
世奚的心中虽是不甚明了,但也已将师父的话语牢牢记在心中。
“弟子定将时刻遵循师尊教诲!”世奚说着向仲俞俯首示礼。
“嗯。”仲俞欣慰地点了点头,“你且去歇息一阵,待到子时便向崆峒山脉启程。”
“是!弟子告退。”
……
夏侯澄一屁股坐在了空地上,然后将耀光随意地摆在一旁。
满身的汗液虽然黏腻,却只让他感到了一阵舒爽。长这么大他才觉得,认真地练剑原来是一件如此享受的事情,特别是在剑招的钻研学悟之中。
“好像哪里有一些不同了…”
夏侯澄望着自己的右手,时而张时而握,感受着其中一股不可言说的力量。
他的心中明白,这只是作为一名剑客的基本功,还需不断地坚持下去,并且在每一次练剑的过程中悟出与上一次不用的感受。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不断地进步。
原本他的计划是直接练到夜晚来临,但最后发现,体力还是比较容易透支的,因此为了避免力竭,他选择了适当地停止。
“辟元心法…”
不知为何,夏侯澄突然想到了这个有些奇异的心法。虽说父亲有交代自己要时常修炼,但因为旅途的诸多未知因素,他没有遵嘱父亲的话。
眼下不同,现在算是闲事,那么自己自然有时间来修炼辟元心法。
夏侯澄盘坐好身子,随后缓缓阖上了双眼。
他的双手依旧持捏指状,然后开始运转那心法中的内容。
还是同先前一样的感觉,夏侯澄的身周并无任何灵力波动,只是体内的奇妙之感再次显现。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包围压制了…)
夏侯澄此时的感受便是如此,尽管心有百分疑虑,但他还是没有停止运诀,因为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父亲绝不会迫害自己。
几刻钟后,夏侯澄睁开了双眼,随后从胸腹之中重吐出了一口气。
(这辟元心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哪有一种心法修炼起来不会增长自身功力的?就算不为灵体吸收灵力,那也好歹给自己一些好处吧?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令夏侯澄无奈,这种奇而怪哉的事情还是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了。
最令他纳闷的还不是这一点,而是明明自己的父亲知道真相,却选择不告诉自己,然后丢一句“你只需修炼,其余事宜不必过问”就哄过去了。
夏侯澄想着心事挠了挠头,随后又自言自语道,“不管了,还是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紧接着,他便提起耀光,向着楼兰城中的澡堂走去。
虽说夏侯澄不可进入深水,但寻常的泡澡洗漱却是没什么问题的,因此他无需担心什么。
“小橙子你去哪儿啊?”
半路上阿芦望见了提剑而行的夏侯澄,于是出声询问道。
“澡堂,要一起吗?”夏侯澄回应道。
“你…”闻言阿芦一时涨红了脸,久久过后才憋出两个字,“淫贼!!!”然后她就头也不回地跑到别处去了。
“……”见状夏侯澄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喂!!!”
此时任他如何解释也无用了,因为阿芦已经跑远。
“完了…这下真成淫贼了…”夏侯澄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