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洛之地东南。
那是一座平日里不常被开启的秘密厅殿,正红朱漆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阴淮殿”。
一名身着战甲的男子,脸色冷漠,眼神里透露出不尽的波澜不惊而又予人在那平静深处难以被掩藏的凌厉杀意,缓缓踏入了殿中。
眼前的是一棵通明之树,其上似挂满了芒盏,照亮了殿厅四方。那些芒盏如呼吸一般闪烁着仿佛具有生命力的白色光线,贪婪地展现着自身的色泽重度与流转着的波纹。
“……”
男子望着那棵琉璃幻树皱紧了眉头,树干左下角的那座琉璃盏已然黯淡下了原有的光泽,此时就如同一只奄奄一息的山兽,随时能够被碾压至殆。
相邻着的,是一座已无一丝光亮的暗盏,在这敞亮之地此时显得格外孤寂。
“谟,怎么回事?”
身披战甲的男子不耐地出声问道。
那名叫谟的另一位男子此时缓慢地从殿后移步至殿中,他身着黑色巫袍,将袍帽摘下后,露出了原有的那一副娟秀模样。
何以见得娟秀?那来人肤如凝脂,眼睫修长,笔挺的鼻梁之下是一抹摄人心魄的殷红朱唇,初次见者还真易将此人视作一薰妆女子。
“我不是叫你将那些人盯紧么?为何又出现了这种情况?!”
先前的男子愤声质问道。
“呵呵~”那名叫谟的男子轻笑一声,“司泽,不要激动嘛,我每日不得花时间打理保养这张漂亮脸蛋么?哪有闲暇去看着那些毛头小子呢?”
司泽冷哼一声,“胆敢措辞拒责?这是主上的命令,还请你不要忘了自己大巫祭的身份!”
谟捋了捋额前的一缕秀丝,有些慵懒地回应道,“是是是,我的幽冥将军。你大可放心好了,主上交代的事,我当然不可能放任不管。”他顿了顿继续道,“矩灵计划是志在必得的,只待到主上夺得兹裂,那之后的化生复形便可以着手实施了。”
“但愿如此!”司泽望着谟轻浮的模样,不尽相信地道。
随后司泽便离开了阴淮殿,谟望着前者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不可言喻的笑容。
……
夏侯澄等人在与变异蝮虫群战斗过后,又随意找了个空地休息了两个时辰,此时天已大亮,东方的一轮明日正挂坠上空。
“你打算什么时候起来?”
浮霜冷漠地俯视着双手抱于脑后悠闲地躺在平地上的夏侯澄说道。
夏侯澄揉揉眼,看清了来人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身,挠了挠头,“嘿嘿…那什么,有点累…”
浮霜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将手中的一些果子递给了夏侯澄,“这些,给你。”
夏侯澄道了声谢将果子接过,随手擦了擦便丢入口中吃了起来,他询问道,“这些果子是你摘的么?”
“嗯。我睡不着,就让小猛带着我去摘果子了。”浮霜边回应边捋顺自己的一头长发。今日寅时的那场战斗,令浮霜有些心悸,她辗转难眠,于是便打算起身走走。
“你真贤惠。”夏侯澄嚼着果子不过脑子地说了一句。
“…贤惠?”浮霜似是听到了一个从未听闻过的词汇,一时难以理解。
反应过来后的夏侯澄发现自己说了轻浮之语,有些尴尬地道,“呃…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很会照顾人。”
“哦。”浮霜面无表情的应了声,随后摇了摇头,“我不会。”
探讨这个话题是毫无意义的,因此夏侯澄索性不再往下,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世奚和阿芦妹妹呢?怎么没见到他们?”
“世奚早晨就开始练功,在那边洞里,阿芦也在。”浮霜指了指不远处的洞穴道。
夏侯澄羞愧地挠了挠头,“世奚居然这么勤奋,不愧是太明观观主的弟子…”随后他对着浮霜道,“走吧,去找他们。”
二人沿着浮霜指明的方向来到了洞穴之内,那洞壁上不时滴下几滴夜间凝聚的露水,发出“嘀嗒嘀嗒”的清脆声响。
夏侯澄发现了世奚正盘坐在地上,双眼闭阖,口中念念有词,引流着身遭的灵力不断旋覆至丹田处,而阿芦则是在一旁掰着手指头好像在数着什么。
世奚亦是发现了二人到此,一时停止了心法修炼。
“夏侯兄弟,浮霜姑娘。”世奚出声招呼,随后站起了身。
“世奚,你可真勤快,听浮霜说你一大早就起来练功了,而我刚刚才醒来…”夏侯澄惭愧地道。
世奚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本是我身为太明观弟子的修行堂程之一,况且,我若不勤加修炼,如何护全夏侯兄弟与二位姑娘?”
“那怎么行,小爷我好歹也是个男的,怎么能让世奚你保护?”夏侯澄摆摆手反驳道。
闻言阿芦插嘴道,“那小橙子你每天早晨都陪着世奚哥哥起床练功呀。”
“行!就这么说定了!”夏侯澄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答应了下来。
“夏侯兄弟,你可有修炼心法一类?我太明观注重心法与剑术的修炼,或许我能够指教一二。”世奚询问道。
夏侯澄挠挠头回应,“有是有,是老爹教我的‘辟元心法’,不过离村这么久我都没练过…要是老爹知道了肯定又觉得我偷懒了。”
“可否就此演示一番?”世奚好意问道。
夏侯澄点了点头,“嗯。”
话毕,夏侯澄盘腿坐下,双手持捏指状,闭目回忆着夏侯陌屠交与自己手中的辟元心法,口中开始念动法诀:
“天罡化禺,沥气化凅,然亀之应神,辟阳之夺元…”
然而,足足过去了一刻钟都不见夏侯澄身遭的灵力有所波动,这让世奚感到有些疑惑,但他并未出声打扰夏侯澄,而是选择继续静静观察后者身体上的细微变化。
夏侯澄没有修炼过其他心法,从小到大均是由夏侯陌屠一手施教,因此并不明了他所修炼的东西与其他有何不同。此时他正一心沉浸在体内的那一股暖流之中,似乎那股暖流能够安抚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胸腔之中好似有一股奇异力量与之呼应,这是夏侯澄以前并未察觉的,当下他也感到有些好奇。
三刻后,夏侯澄缓缓睁开了双眼,望着世奚询问道,“怎么样?”
“……”从夏侯澄开始运功至结束世奚便一直是皱着眉,他实在没见过此种奇异的心法,不以周围灵力为介,只对运功者体内进行自我造化。
“怎么不说话呢世奚?”夏侯澄疑惑地道。
世奚摇了摇头,“抱歉,方才有些走神。…说来惭愧,我从未见闻过如夏侯兄弟修炼的此种心法,我只觉…十分诡异……仿佛这个心法的作用,是能够深化你体内的某些东西,至于是何物…对你是好是坏…我便不得而知了。”
“这样吗…老爹不是说这是辟元心法吗…难道是我记错方法了?还是老爹在骗我?…应该不可能吧……”听了世奚的话,夏侯澄自言自语道。
世奚拍了拍夏侯澄的肩膀安慰道,“令尊定不会刻意欺瞒你,更不可能迫害于你,夏侯兄弟莫要妄自猜度,你只需书信一封便可明真相。”
夏侯澄点了点头,“说得对,到了大城之后我就写封信回去,问问老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此决定后,众人又继续踏上了往楼兰而去的行程,刚走出了二里路,夏侯澄突然想起了什么,好奇地转向阿芦,“阿芦妹妹,刚刚在洞里你一个人在那儿想什么呢?”
“呃…”阿芦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个,我在算一个重要的日子…”
“什么重要日子?”夏侯澄托着下巴疑惑道。
“就是…就是…”阿芦躲闪着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突然她想到了巫荀在赤丘村中与众人说过的话,便随之回应,“就是下一个日食的日子啦,巫婆婆不是说那个兹裂会在下个日食的时候现世嘛。”
“原来是这个…”
闻言世奚转身对阿芦道,“阿芦姑娘思虑周全,多谢了。”世奚觉得阿芦是怕自己无法及时前往楼兰而盘算日食之日,便怀以感谢。
阿芦心虚地摆摆手笑道,“嘿嘿…不会啦。”随后催促着众人,“我们快走吧!”
众人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前行进,夏侯澄挑逗着小猛跑在前方,浮霜与世奚望着两旁的风景想着各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