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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傀儡

细微的响动如同阴森地窖里觅食的老鼠发出的声音。

夏彦机警的把耳朵贴上去,泥塑造像的寒气像一把锋利的刺刀,冻得耳廓软骨阵阵刺痛,周遭静谧清寂,不多时,那‘叩叩叩’的响动再度清晰的传入耳朵里!

泥塑的造像果然是中空的?发出这类似求救声的莫非正是涂刚?

他按捺住紧张的心绪,伸出双手贴着盘坐造像的背部左右逡巡,高低起伏的背部轮廓像高山与浅川交叠融合,空气中旋舞升腾着拂落的白灰,突然,他摸到了一条类似裂缝的隐秘竖纹!

抖落白灰,细细看去,竖纹从造像脊椎末端笔直的拉向臀位,足有一米多的位置。他轻轻拍了拍竖纹左右的空间,明显的发现,左手边沉闷实在,而右手边漂浮空洞,他由此断定,竖纹的右手边极有可能藏着一道暗门。

就在这时,右手边猛的发出大力的拍击声!不仅如此,内里似乎还隐约传来了急切的呼救!是个男人的音调。

涂刚?

夏彦兔子般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兴奋,心里想着总算能对杨妮可等人有个交代,当下没有迟疑,一只手用力的抵住裂缝右边,另一只手不停的游走在造像背部可能隐藏的机括处,就在这时,左手边某块凸起的肌肉轮廓传来略微的松动!他顺势往下按,右手抵住的部位突然往里塌陷,一米见方的暗门由齿轮带着徐徐倒向内部,里面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见。

“涂刚?”他用声带发出细弱蚊蝇的呼喊。

‘叩叩叩!’

微弱的刮蹭声从暗格底部传来。

“夏彦吗?快救我!

暗格里再度发出熟悉的声音。夏彦如聆仙乐,心头本想着先等小女孩恢复了神智,将她安排妥当之后再进入暗格,可就在这个时候,暗格里突然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惨叫声沉寂之后,连同‘叩叩叩’的响动也一并消失了,暗格像是张开大口的魔窟,可夏彦并不是佩剑的勇士,他只能硬着头皮弯着腰,躬身跨了进去。

当他的双脚刚刚踏入这逼仄的空间内,承重的地板霎时间发出类似锁扣断裂的声音,整个地板如同龟裂的冰面往下塌陷,还没反应过来的夏彦如坐过山车般往下溜去,里面是个圆形的地洞,呼啸而过的风在耳边划出金戈之声,屁股上摩擦出火烧火燎般的疼痛,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像投入焚烧炉里的垃圾一个样,踉踉跄跄地翻滚出了地洞。

夏彦扭了扭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骨骼,慢慢站了起来。

清冽的月光毫无遮蔽的洒满大地,却给人一种不真实感,脚下的泥土如流沙般给人一种下坠的错觉,眼前是片高低起伏的丘陵,荒草如营养严重流失的发丝,干枯无力的左右颤动,周遭没有丝毫鸣虫飞鸟的声音,安静的得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心跳。一些斜斜插入黄土的墓碑隐没在荒草丛中,它们仿佛输掉了跟无尽时间赛跑的对决,呈现出腐朽溃烂的状态。

荒凉、淡漠、绝望,这是给夏彦的视觉印象。举目望去,呈上坡趋势的土堆后方,隐隐露出了苍凉的屋顶,突然,正在他极目远眺的同时,数十米开外、通往屋顶的荒草丛发出剧烈的震颤,凄惨的哀嚎带着冰凉的血腥味顺着风声飘了过来。

夏彦紧绷的神经如同丑陋的蚯蚓般爬上了太阳穴,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尽量压低了身子,膝盖如烈火炙烤,麻木,痛觉亦被麻木,荒草被他小心翼翼的扒开,缓缓移动的脚步发出沙沙作响声,如同游弋在静谧夜色里的毒蛇。

荒草顶部的种子如雨般洒落在夏彦的发间,他不得不感叹这些杂草旺盛的生命力。他继续向前行进,不多时,一条浅浅的沟壑横在眼前,夏彦探出脑袋,往下一看,不禁头皮发麻,横七竖八的人骨杂乱无章的堆叠在一起,有的胸骨里面塞满了腿骨,颈椎又和指骨排列成诡异的图形,空空如也的腹腔横着四只可笑的脚掌,但仔细一看,又总觉着哪里不对,紧皱的眉头忽的闪过一道灵光,是了,这些尸骨里面,竟然连一颗头颅也没有!

森森白骨在月光下泛起无边的寒意,所幸没有磷火的存在,倒不至于引火烧身,可夏彦并不想从让人头皮发麻的浅壑里踏过,他摸到了一座腐朽的独木桥边,为了减小随时可能断掉的桥身压力,他像一滩烂泥似的伏下身子,匍匐前进,离剧烈颤动荒草丛越来越近了。

夏彦选择伏在坡度徐缓的隐蔽面,缓缓探出半个脑袋,瞳孔极度收缩,原来,荒草里半蹲着一个人!

你有没有听见过饿狼撕扯羊羔肚腹所发出的那种声音?对,就是那种嘴里带着喷洒的血浆,红色的肌肉连着雪白的筋皮被利齿撕开的声音,淌血的牙龈被狂欢的舌头舔舐干净,你似乎还能看见渗血的肌肉反馈着神经末梢传达的指令、鲜活的跳动呢!

不,那是痉挛,是抽搐,是对死亡的最高赞礼!

那个背对着夏彦半蹲的家伙,像是发出了满足的饱嗝,带着鲜血的嘴脸,猛然回头!

那双眼睛如日冕般喷射着狂躁的嗜血欲望,那样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夏彦迅速的缩回了头,旋即用手按住了狂跳的心脏,脑海中飘过了那个大义凛然的涂刚,简直和眼前的他,有着天壤之别。

没错,那个满脸鲜血如猛兽般的男人,正是涂刚,至少身体是属于涂刚,可究竟是谁,将他变成了傀儡呢?

万籁俱寂,夏彦的心头在打鼓,他不确定涂刚是否看见了自己,索性藏好,以不变应万变,等着涂刚的下一步动作。

突然,草丛里响起了急速奔跑的脚步声,离夏彦越来越近,暴巻的腥风如骤起的巨浪扑面而来。他知道涂刚发现了自己,可身后不远处是那个浅壑,并不利于战斗,夏彦索性侧身越过徐缓的坡面,往前方急速奔去,他需要找个更为开阔而有利于战斗的地方。

涂刚扑击而出的利爪几乎是贴着夏彦的臂膀处滑过,险些将他变成了独臂大侠。夏彦对交还了猎鬼的装备表示出了后悔莫及的表情,就算有一只92F,也不至于被动挨打,况且周围全是毫无作用的荒草,根本形不成丝毫战斗力。

他一面竭力的与涂刚拉开距离,一面想着对策,疯狂的脑细胞如同做过山车般被濒死带来的刺激给激活了。涂刚一击不成,想要回身反扑,却由于冲的过猛,再被徐缓的坡面耽误一阵,还真的被夏彦甩开了十多米的距离。

夏彦把希望寄托于那间密不透光的小屋,他没想过能找到什么帮手,毕竟这个充满诡异的地方能有什么正常人?但万一能找到些防身退敌的东西也未可知。

荒草如分开的浪潮,斩开了一条直线。涂刚越追越带劲,泛红的眸子透着猎食者特有的兴奋,他手脚用力的抓向地面,结实的肌肉如凸起的小山丘,泥土被向后的力道卷起,一时间尘土飞扬,可怜夏彦本就瘦弱,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距离迅速被涂刚追上。

浓重的血腥味芒刺在背,夏彦的后颈几乎能感觉到从涂刚鼻息之间传来的热气。他突然想到火,可这个念头没有在他脑子里停留两秒,便被否决了,毕竟那是涂刚,万一真的点燃荒草,把他给烧没了(也有极大的可能把自己也烧没了),那他费了这么多力气找到涂刚,岂不白费?

这个念头还未在他的脑海里散尽,只听得身后掠起一道劲风,涂刚的四肢微曲,而后猛的登地而起,做出了饿狼扑食的动作。高高跃起的涂刚眼看着就要扑到夏彦身上,他如何肯坐以待毙,眼角的余光忽的瞟过身侧的腐木墓碑,当下也不管尊不尊重亡者了,毕竟小命要紧,旋即用双手闪电般拔起墓碑,借着力道,从右下角斜撩而上,无师自通的做出了本垒打的动作。

腐朽的墓碑偏巧不巧的打在了涂刚的面门,登时爆发出木块崩碎的声音,涂刚捂着剧痛的脸,发出一声哀嚎,如断线的风筝,直直的跌落进荒草丛里,摇了摇金星四溅的头颅,双手被震麻的夏彦扔掉了墓碑,借着月光,趁机钻进了黑魆魆的屋子。

夏彦将长条门栓扣在木质的门把里,并扣上铁扣,然后用身体抵住门,上下起伏的胸腔如同一只破败的风箱,无法抑制般的发出嘶嘶声,他把手伸进裤兜里,幸运的是,打火机还没在几次逃难中丢失。

啪嗒。

微弱的火苗胆怯的摇曳着,门外很快响起了如铁块般的肌肉撞击声,每撞击一次,火苗便低头一次,夏彦没有理会歇斯底里的涂刚,而是借着晃荡的火焰左右巡视。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鞋子似乎踩到了某种黏糊糊的液体,浓重的腥膻味如烈酒般弥漫开来,而他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孱弱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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