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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邪气

天幕渐次拉开,雾霭却如挥之不去的巨大悲伤,笼罩着整个城镇。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惠和法师摇响了腰铃,仪式正是开始。而夏彦,通过一系列的解释之后,终于得到主人家的允许,进入了凉太的房间。

尚未落尘的房间似乎还夹带着主人的气味,靠窗的地方有一张书桌,上面的隔间摆满了漫画,海贼王、火影、敢达之类的多不胜数,有些篇章甚至已经被主人翻得翘起了角,桌面上放置着海贼猎人——索隆的手办,圆规、直尺之类的文具尚有主人的味道,贴在书桌一侧,还贴着一张纸条,看样子,是把这个星期的一些规划提前列在了纸上。

这让夏彦突然想到了韩若芸,自他到日本之后,就没有打过电话回去,大概这是因为韩少渊会时不时的向她报告自己的行踪吧,对于这一层朦朦胧胧的关系,他并不想去戳破,对于她,自然是比朋友更加往上的存在,不过,他这种人……

他用力摇了摇头,目光恰巧落在了储物格上、属于凉太的相簿。

相簿本身很厚,但装有相片的页数却停在了不满十分之一的篇幅之上,就如同他那短暂的人生,未来二字,以留白的形式永远定格在空空如也的相簿之上。

他顺手翻开了照片,就如同闯进了他人的人生,照片从呱呱坠地开始,宛如一条逐年往上的阶梯线条,父母在不断衰老,而他正在不断茁壮,他的朋友、他的棒球手套、他曾经养的一条狗,风筝、帆船、冲浪板,掉落的牙齿……

夏彦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被详细记录过,他的父母……

这些负面情绪不断的在他耳边嘶吼,忽然,他的视线被一张极其写意的照片牢牢抓住!一身棒球服的凉太扑倒在泥潭里,紧紧是为了抓住那球,抓拍这张照片的人,一定是位慈祥而温柔的人,可是,他突然看见凉太翘起的脑袋,像是被某种腐蚀性极强的液体沾染上了,肉皮一点一点的从他脸上剥落,他身子下方的泥潭突然变成了一滩暗红色的血液,整个场景瞬间黯淡下来,树木张牙舞爪的从背景里延伸出来!然后,夏彦听到一阵骨骼碎裂之声!

夏彦猛地把手往后一缩,他的食指蓦地被什么东西扎出了一道小口,他呆若木鸡的看着指尖褶皱的皮肤里,不断往外渗出血色小点,照片,很快又变成了原样,可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将他的指头扎破了的?

他找了些纸,缠在自己手指上,要说是凉太的鬼魂附着在了照片里,他这种人自然是不信的,或许是照片薄上锋利的纸片在他不经意间,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而他看到的一切,也都只是幻觉。

从他的房间里约莫可以看出,这个孩子是个心地不错的人,喜欢小动物,喜欢动漫,对学习应该也算热忱,不过,在他的书架上,除了漫画最多意外,其次,便是一些冒险、探秘之类的猎奇读本,所以,这个爱好,会不会才是促使他冒险上山的最好解释?

仪式一直进行到了上午十点,夏彦除了对凉太这个人有了大概了解之外,并没有查到和他死亡有着直接联系的线索,如今,夏彦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以身涉险,以同样的时间,来到同样的地点,除此之外,他实在没了头绪。

其间,惠和法师有意无意的问了问凉太生前的身体状态,果然如夏彦猜测的那样,身体健康,毫无病史。所以,导致心脏骤停这一情况的原因就只剩下一个:因极端恐惧而导致心脏骤停!

惠和法师与夏彦在凉太父母的跟随下,出了大门。惠和法师一再开导,不过,究竟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让这对夫妇走出丧子的阴影,就得看两人如何互相扶持了。

“夏彦,接下来我要去浅川千裕家做法事,正如你说的那样,或许现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身试险’了,不过,你要是不想放弃的话,也可以随我去看看。”

浅川千裕,就是酗酒男所看到的那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曾经反抗过,说不定在他身上能找到一些线索,夏彦从来没有一天参加两场丧葬仪式的经历,浑身充满了负能量。

“夏彦,不知道你听没有听说过千狩山(案发之地)古廟原本建造的意义?”

汽车缓缓驶入了散开的雾气之中,耀目的辉光从海平面延伸至近海,恍若星光泄地,给这座原本阴郁的城镇带来了新生般的曙光。

“恩,据说是为了震慑住山中的邪气?”夏彦踩下油门,发动机咆哮着推动车子跃过了前方向上的坡面,然后,便迎来了一条长度约莫一公里左右的下坡。

浅草和树影飞速后退,惠和法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头探出车窗,迤逦千里的千狩山,宛若匍匐着的人鱼,他像是对着这座山长叹了一口气,才把头收回车窗内,接着说道,“这只是坊间的传闻,不过,原因也没差多少,千狩山原本是沉在海里的,数万年前的一次大海啸和大地震,挤压着地壳,才把它从海底抛向了世间,巧的是,这一海底区域,原本是一个海中动物的埋骨地,所以这座山自它露出地面的那一刻开始,便散发着邪气。夏彦,听起来似乎很荒谬吧?”

虽然夏彦对这个岛国的文化不是特别了解,但他平时也喜欢看些动漫,知道这个岛国对神灵的崇拜是极其执拗的,甚至一度出现以巫术治国的女王——卑弥呼,这个四面环海的国度、地壳板块最不稳定的大陆,只能将无法左右的命运交于上天,即使现今科技飞速发展,神道教依旧昌盛,神社也遍布全国,山精鬼魅的传说也一直在坊间流传,所以,夏彦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惠和法师说的话。

“我可以理解,不过,这个跟此次事件有什么必然联系?”

“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其实都一直在潜移默化的互相作用着,只是,经过的年月太长或是太过匪夷所思,所以真相一直不为人所知,你知道蝴蝶效应吧?”惠和法师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段奇怪的话。

“听说过,”夏彦附和的瞬间,经由‘蝴蝶效应’,一个可怕的猜想突然窜入了脑海!

受长年累月的,潜移默化的,恰恰是那座镇压山间邪气的古廟!

夏彦不由自主的把视线挪至后视镜,却见惠和法师正回应以灼灼目光!

“夏彦,你小子反应还算不错,此番庙会,本就是古廟主持以及一些法师的意见,希望借活人的生气,来镇压住山间跃跃欲试的邪气,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弄巧成拙了。”

“法师,难道你也感受到过山间的邪气?”

“我是个法师,同时也是僧侣,云游才是我的正职,所以千狩山我是不经常回去的,只是,这次听说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我才从关西地区赶回来,要说邪气的话,我个人倒是没什么感觉,或许是道行太浅的缘故吧。”

惠和法师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加快了语速说道:“哦,我想起来一件事,今早下山的时候,我曾听见几个看门的小沙弥在议论山脚下供奉着的无名神龛,说是神龛旁的泉水里,在事发前的几日,老是往外渗出红色的泉水,由于事情太急,我下山的时候把这茬儿给忘了。”

“竟有这种怪事?”一般地下水都会透过砂石之类的,将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滤干净,像惠和所说的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当然,也有可能是小沙弥们看到的幻象,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可以探究的线索,夏彦估摸着时间,做完这场法事,应该可以在两三点钟往千狩山里赶。

……

在起伏不定的小道上行进了约莫20分钟,浅川千裕的家到了。

相比凉太的房子,千裕的家就显得局促了很多,就连到访的亲属朋友也少的可怜,一直蹲踞在门外的女人,一见惠和法师下了车,便蹒跚着步子走了过来。

眼前的女人应该和凉太的父母同龄,但她的气色相当差,很可能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加之长期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所致,浅川千裕的死,对她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从她那双深陷的眼窝和爬满血丝的瞳孔就可以看出。

惠和法师也几乎说了同样的宽慰的话,但眼前这个女人像是已经被彻底打垮了,呆板的动作恍若行尸走肉,有时连咬字都模糊不清,惠和法师几乎是搀扶着女人,走进了她一直不愿意单独面对的厅堂。

说是厅堂,其实更像是普通和室的过道,狭窄得几乎摆不下花篮,再说,也没有多少花篮,一张阴郁的照片被潜在劣质的相框内,苍蝇,盘旋其上,或许它也觊觎着死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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