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头颅?”
“恩,当时打捞的工人都惊呆了,那场面,实在是太过血腥,好在小姐没有在场,不然的话……”山口龙翔的脸,一阵绿一阵白,就像是一盘晃动在白炽灯下的绿豆汤。
“现在清理干净了吧?”夏彦想象着半边身子倒扎入排水洞、鼻尖紧贴着黄黑相间的油脂,并不停地向外面捡出一颗又一颗,脑髓被吸干同时又挂着腐肉和污血的猫头的场景。
“现在猫头倒是被一颗一颗的抠了出来,不过,排水管里面好像还有些东西,只不过深度已经处于没办法打捞的状态了。”
就在龙翔说话期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来人是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全身仿佛除了骨头外,便是皮。
“这活实在太累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瘦弱不堪的中年人将卷在颈脖处、爬满油腻的毛巾往地上一掷,高声呼喝道,口水险些喷了龙翔一脸。
“别啊,您看,您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了?”山口龙翔知道这件差事的难度,所以才请了村子里最不怕脏活累活、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的鬼丸龙一。
“别,这破差事我TM还真干不了,死的东西我不怕,就怕那半生不死的玩意儿,你自己去看看吧。”
夏彦和龙翔同时被他这么一句话给怔住了,什么叫半生不死?正纳闷间,鬼丸龙一已经摔门而去,径直走向仓库杂物间。
两人听完之后也一前一后的跟了出去。
夏末的阳光依旧那么毒,从而导致腥腐之气更甚,蓝色塑料垃圾桶被密封着正要运往某地,隐约还能从阳光斜照的角度里,看到桶壁隐隐绰绰的不规则圆形——那是猫残缺不全的颅脑!
“那点东西有什么可看的,你们过来看看这个。”鬼丸龙一手里正拿着一把卷尺,是那种可以测量12米之内的大卷尺,只见他一点一点的将卷尺往排水管里面送,送到约莫7米的距离,他的脸上突然一变,蓦地收手了,随即招呼山口龙翔过来。
“好了,本大爷不敢继续了,你来接着干。”
山口龙翔接过卷尺,他也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如果说要测量的话,先前鬼丸龙一已经测量好了,现在岂不是多此一举,想到这里,他有些莫名的恼怒,距离暮色降临还有约莫5个小时,如果还找不到端倪的话,那群只会鹦鹉学舌的阴阳师便要带着他们那傻里傻气的装束掌管这里了。
他不想让那群江湖术士介入到这件事里来,即使那是老板的意见。
正当他的火气达到临界点的同时,突然发现卷尺自己在往里走!
一股阴冷绵柔的气息如一柄倒悬于脖颈处的利剑,连同呼吸一道被遏制住了!
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污水管里,疯狂拉扯着卷尺?
不仅是龙翔,连站在一旁的夏彦也倒吸一口凉气!
卷尺拖拽的力度越来越大,就像钓鱼的时候,大鱼突然之间咬住最为细软的钓竿,然后死命拉扯,其实这么形容不太合适,因为水还有浮力,可以相对减轻鱼的拉扯力度,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就像完全不对等的两股力量在同种环境里角逐,其结果必然是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获胜,或者趁早放弃卷尺为妙。
山口龙翔憋得满脸通红,钢制卷尺在双方诡异的力道之下发出‘哐哐哐’的响动,仿佛就像是暴风掀起彩钢瓦时的疯狂噪音。
正当他无力抵抗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感觉手上的力道一松,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被放了一个跟斗,整个人瞬间仰坐在地!
拼命回收的卷尺似乎带着些许污秽之物,被这股力道抛将上来,等夏彦看清了,蓦地感觉自己胃部里的液体在疯狂涌动,如惊涛骇浪!
卷尺之上携带的污秽之物被刷在墙壁之上,形成无数颗粒状黑点,这些黑点散发出一阵阵闻之欲吐的腥腐味,而更加令人恐惧的是,这些黑点好像很讨厌光,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在往阴冷潮湿的位置挪动!
“这TMD是什么鬼东西,老子不干了!混蛋!”鬼丸龙一近乎崩溃的以极其怪异的姿态奔向大道,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往后发生的事,会令他更加恐惧……
“夏彦,快,快去拿杀虫剂还有打火机!”夏彦正欲转身,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随即又转过身来询问。
“妈的,你房间里就有,快去!”这是夏彦听到山口龙翔第一次爆粗口,人类只有在最恐惧、或是最愤怒、亦或是最危急的关头,才能将平时压抑在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我,以本能的姿态展现出来,就像有的人爱某个人爱到骨子里的时候,如果一颗子弹即将洞穿他心爱之人的胸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不对,不是毫不犹豫,而是完全出自本能的挡下这颗子弹!
等到夏彦取到这两件东西再返身回来的时候,那些黑点约莫已经下移了半个手掌的距离!夏彦疾步上前,本以为山口龙翔拿这两样东西是想要干掉墙上的黑点,可是,当他接过杀虫剂之后,却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脖子处喷洒!
夏彦登时意识到问题,这才转移到龙翔靠墙的一侧!
“我去!”
目光停留在龙翔脖子位置的夏彦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卷尺从污水管中带出来的黑点最终还是有一部分飞溅到他身上,此时,这些黑点像是找到了可以寄宿的躯体,就像是闻到血液味道的吸血鬼般,牢牢吸附在他皮肤之上,竟然如墨迹般扩散开来!
“别喷了,没用!这些东西好像很怕阳光和高热的东西,跟我走!”
夏彦一把将山口龙翔拉出杂物间,让他暴晒于烈日之下,只见先前还在疯狂蠕动扩散的黑点,终于像退潮后的海水,逐渐平缓下来,但是,那黑点似乎扎根于皮肤基底,想要彻底将其拔除,绝不是杀虫剂能够解决的。
“杀虫剂没什么效果,得赶快送你去医院,或许激光可以将其剥离!”
夏彦正欲搀扶起龙翔,可他却先拍了拍夏彦的肩膀,“老弟,我的情况暂时可以控制,得先想办法封死污水管中的东西的出路。”他眉头紧锁,两只粗眉毛随着烈日上下轻颤。
“我有办法了!”
夏彦几乎是带着小跑,从旅馆西侧的水井方向,将井盖提了过来,小心翼翼的给污水道盖上,然后简单跟旅店老板和明日香说明情况之后,由明日香带着龙翔去医院整治,而夏彦和老板二人则找来一些发热炉,围在污水道的位置,试图遏制住黑点的行动。
“我好歹也算是过了半辈子,这鬼东西还是第一次见。”老板面色低沉,缓缓垂下脑袋,正琢磨间,他忽然又把头抬起来,惊呼道:“不好,不能让龙翔那小子进医院!”
他随即拨通了女儿的电话,让她务必先回来,嘱咐完之后,他又立马拨通了另一个电话,像是在拜托某个交情不错的医生,让他务必过来。
“怎么了?”夏彦对这一举动有些不解。
“龙翔不能直接去医院,你想想,如果医院的人看到了他那样的情况,肯定会将他隔离,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他,可能还会害了他,我已经拜托我的发小,他会带着仪器过来的,我想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老板面色有些沉郁,年近半百的他虽然有着丰富的阅历,但是,在无法解释的诡异事件之前,他也表现得很无力。
事情按部就班的进行。
既然知道污水道中有问题,夏彦决定还是要进入荆棘林调查一番,虽然那个坊间的传说有些渗人,但是,好歹作为一个吃职业饭的,夏彦至少比任何人有资格、有能力去做这件事。
老板能提供给他的只有一把猎枪和一把江户川时期的武士刀,刀的制作工艺相当精湛,淬火的刀锋在烈日底下泛起淡蓝色的光晕,除此之外,夏彦还要了一把手电,一些水,便驱车前往荆棘林。
烈日曝晒之下的荆棘林显得异常荒凉,数不清的虬结荆棘如同末世中倾颓的高大建筑,在烈日下沉郁得宛如一潭死水,桦树参杂其间,就像一只只隐世的恶鬼,随时可能扑向宁静幽碧的村落。
夏彦没有贸然进入,毕竟他已经感知到过邪恶的力量,以往的经验提醒着自己,冒进永远等于送死。他驱车沿着荆棘林转了两圈,才找到保安所说的‘污水处理分阀站点’的大概位置,既然能在那种地方建造一座基站,那么至少证明那里存在的危险性要低很多。
锁定探索位置后,夏彦才将车停靠稳妥,然后整理好全身的装束,包括猎枪、武士刀等重要物品,这才拨开杂乱无章的草丛、斩断扭曲纵横的荆棘,步步为营的钻了进去。
甫一进入林中,烈日的灼烧感瞬间化为虚无,好在夏彦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准备了一件较为结实的冲锋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