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极端天气里发生了这种事,神社上下宛如炸开了锅,不过医护人员死亡的消息仍被控制着,目前只有身处高位的内部人员知晓。美惠由纪自然不在其列。
“夏彦,我只找来这个……”身披雨衣的美惠由纪喘着粗气,手里横着个类似草叉的金属道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也行也行,总比没有的好。”夏彦甫一接过叉子,一种猪八戒的既视感在他心里油然而生,不过,他有点奇怪这个东西如果仅仅是当做道具的话,会不会太过沉重……
“你全身都淋湿了,要不先回事务处,我找一套衣服给你先换了。”虽然由纪很担心玲子,但是让一个外国友人如此狼狈,的确有违待客之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这个干嘛,反正早晚要淋湿的,带路吧。”
……
溪道右侧的山从现在这个角度攀爬过去的话,根本没有所谓的路可以走,更何况要在夜雨之中辨别方向,难度自然也有些大,而且这片山一度被封过两次,其原因却不得而知,所以,即使对由纪来说,这面山的顶端也只不过是存在于儿时记忆里的模糊画面而已,相当陌生。
“不管了,硬踩出一条路得了,又不是没这么干过。”夏彦其实心里也没有底,那股不祥的烟雾看样子道行不浅,但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时候热血上脑,便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山路的初段还算好走,可越往上,奇奇怪怪的土石和杂草就越多,有些弯弯曲曲的杂草攀附上石块,然后扭作一团,形成一道道天然屏障挡住了去路,他们手里也没有任何利器可以使用,只得绕路往西,那里的草丛没有阳光直射,生长得稍微稀疏一点,但这样一来时间便浪费了不少。
雨势丝毫没有减缓的样子,由纪也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个跟头了,她一门心思惦记着消失的白羽玲子,有时还会说些莫名其妙,诸如‘等我、别留下我一个人之类的话语’。
难道他们三人之间,还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两人摸着黑,像无头苍蝇般在山间迂回了约莫两个小时,终于算是看到山脊线了,稍微平坦下来的山势,胡乱生长着颀长的树木,一些近乎腐烂的树桩藏在草隙之间,如注般的雨水在手电微弱的光线中跳跃、飞溅,形成密集而嘈杂的声音,除此之外,一切生命迹象似乎都在这场预谋已久的暴雨之中隐去身形。
“我想起来了,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正是伐木场的边缘地带,沿着这个斜坡上去,地势就会变得平坦起来。十数年前,我们曾经厮混在一起,算是给上面的伐木工门造成了些困扰。”美惠由纪在回想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某种奇异的光,似乎那段时光在历经十来年之后,不但没有失去原本艳丽的色彩,反而更加清晰明朗。
“由纪,这里真的只是一个伐木场?”夏彦很难想象,在伐木场附近会长有这么多阻碍人前行的杂草,这似乎不太合乎逻辑,而且,那些树桩,不知为何会让他联想到一颗颗斩断的头颅。
“对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走不了多远,便可以看到当年伐木工们搭建的房舍,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们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万一玲子已经离开这里的话,我们的功夫就白费了。”由纪深吸了口气,便顶着头上倾泻而下的暴雨和狂风,踏着泥浆往山顶奔去。
在这样一种严苛的环境下连续行进2个多小时,要说不累,那绝对是骗人的,更何况,夏彦还带着一柄防身的‘草叉子’,自然更加疲累,更要命的是,未知环境下永远存在着未知的危险,让由纪就这么跑过去,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是,他强打精神,三两步便窜到由纪身前。
“别着急,我们还没搞清楚那团烟雾到底是什么东西,不要莽撞。”夏彦好歹也经历过数次惊心动魄的冒险,这些冒险其实归结起来,都在告诉他一个真理:谨慎行事,方能成事。
“不知道你听过‘烟夕罗’的妖怪传说没有?”由纪其实心里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只不过,她心里确实还没办法接受‘神社闹鬼’的说法。
夏彦点了点头,这个故事他曾经有所耳闻,不过,他当时只当那是一个捏造的传说,就像中国鬼文化里出现过的那些奇闻异事、山野精怪,其实大部分也只是传说,又有多少是真?
“夏彦,我起初也认为那是无稽之谈,但是,就在刚才,我突然想起一件小时候发生过的事,而那件事,一来,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二来,可能当时惊吓过度,所以,这么多年来,它一直被我藏在记忆深处,甚至麻痹自己,让自己以为这件事已经彻底被遗忘了,可现在,我终于还是记起来了。”由纪没有停下脚步,夏彦也能从她的语气中感受到巨大的恐惧。
“事情是这样的……”
“我那年只有6岁,父母几乎都在城里做工,和现在差不多,很少回来的,家里只有奶奶一人。那日,奶奶要同风车磨坊里的朋友小聚,本想带着我一起去的,可那天,是‘樱桃小丸子’的播放日,所以我并没有跟去。
可谁也没想到,那天居然在7点,恩,应该是快接近八点的时候,突然停了电,也没有事先通知过,总之,就是很突兀。你也知道,我家周围没有其他房舍邻居的,我先是一个人在被子里发了会儿脾气,等到脾气一过,才突然意识到,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清冷的月光从帘栊外透进来,光影在墙壁之上摇曳生辉,天色并不算太暗,我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窗边,可能是想要从外面明晃晃的景物之中寻找一些慰藉,光线将稀稀落落的树木映耀得隐隐绰绰,明暗交叠的小道匍匐延伸,野草时不时的随风摆动,就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我逡巡了一阵,没有找到任何人的影子,只得悻悻地缩回身子。
可就在这时,我从正面,也就是距离我约莫数百米开外的山腰位置,突然看到一阵飘忽的青烟,起初,我以为是那里有人生火造饭,可转念一想,那个位置住着的人,早在我未曾出生的时候,便被一场罕见的山体滑坡给活埋了,此事在当时引起了极大轰动,所以,那里根本不可能有人居住!
一想到这里,我赶紧把头缩回来,并在第一时间关上窗户,心里怕得要命,也就在我刚刚关上窗户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当时我年纪尚小,又因为恐惧,所以根本没有考虑到奶奶不可能那么早回来,而且,即使她回来,自己身上也带了钥匙,不会让我去开门,所以才有了那段恐怖的记忆。
我带着激动的心情跑下了楼,门外的身影影印在半透明的门上,她没有说话,我吃力的拉开了门,外面站立的人,果然不是奶奶,她身上的衣服相当破烂,衣襟像被撕碎的布条散落在腰间,头顶上围着一张泛着轻微油光的黑色头巾,由于背向月亮,我当时也没看清楚她的样子,她向我伸出一双有些枯槁,甚至可以说是肮脏的手。
当时,我内心的恐惧其实伴随着这个人的出现,已经变淡了许多,我也以为她是要向我讨些食物,出于同情,我转身到桌案上拿了一些果子,可当我拿了果子,站在桌角的时候,月光从推开的门倾洒而入,将我自己的影子映在离我不远的墙壁上,可是,那个高大的女人、或者是老妇人,竟然没有在墙上留下任何影子!
我吓得不敢转身,脑子里不停的跳跃着‘怎么办’几个字,而就在这时,那个没有影子的老妇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她问我‘家里有没有其他人’,我自然回答她说有了,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她走到了我身后,我只能故作镇定的拿出帕子擦果子,不过这招并不怎么管用,那越来越近、活生生的恐惧在向我袭来,不过,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她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么轻盈,好像根本没有任何重量,然后她说,‘小孩子是不能骗人的,我刚才从窗外看到了,你家里,没人~’,混无重量的手开始在我的脸颊上游走,就像~就像那阵飘散在帘栊外的青烟一般轻盈!
然后,她开始笑,笑得很轻很痒,就像一条毛虫,趁你熟睡之际偷偷钻进你的耳朵里,我不敢出声,因为我当时已经吓得没了神智,其实,当时桌案上是有刀的,有刀的……”
讲到这里,美惠由纪突然停住了脚步,双手扎进湿透的秀发之中,好像随着那可怕的记忆苏醒的,还有更加令她恐惧的东西。
“由纪,由纪!”夏彦撒开手中紧握的草叉,迅速朝由纪倒过去的方向摊开双手,稳稳的将她接住。
可就在这时,****之中,蓦地传来一阵异常清晰的笑声……
嘿~嘿~
就像一条毛虫,趁你熟睡之际偷偷钻进你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