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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回声

东京机场

菲斯兰特分部派遣的接机人员已经在此等候了接近4个小时,可机场内除了一些特定航班之外,没有任何特殊机种的到来,其间,衣装革履的男女,已经数次向学院传回讯息,可一直没有等到学院的回复。

“结衣,看来总部的飞机暂时飞不过来了,我们不必等了吧。”说话的男子约莫30岁出头,柔和的发丝耷拉到尖利的下巴,似乎连胡渣子也没剃干净,他望着机场上空逃窜似的阴云,像是对着空气在说话,不过,他那185以上的身高和硬朗英挺的面部轮廓,在整个机场显得极为突兀和亮眼。

“我们真的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千棠,这么做的话,老爷子恐怕要发飙吧?”稻垣结衣坐在冰冷的座椅上,试图脱下让她极为不适的恨天高,黑瀑般的秀发紧贴着白皙却又显得干练的面颊之上。

黑川千棠低头看向已经拨出十数次的电话号码,脸上带着些许怒意,将另一只手中紧握的迎新的标牌顺势扔进了垃圾桶,“不等了,老头子忙得很,哪有闲工夫管这等事。”

就在这时,候机室里的液晶屏上突然插播到一则空难消息:某某地区疑似坠落一架由中国飞往东京的私人飞机残骸,飞机出事前,所有人员以跳伞的方式逃生,事故原因目前正在调查之中,详情请继续关注本台消息。

“有些棘手了,结衣,开车。”

不多时,一辆黑色GTR以漂亮的甩尾稳稳当当的停在黑川千棠身前,再多5公分,GTR的宽大尾部便会扫到他的黑色风衣,他还是习惯性的掸了掸衣角,躬身钻入车内。

咆哮声伴着从西南角方向传来的闪电,呼啸而去……

鹿儿岛神社

注连绳上的风铃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掀动,银铃之声如玉盘坠地,叮当作响。夏彦也随之侧过头去,以为本殿附近起了争执,可本殿外空无一人,连先前矗立良久的美惠由纪也消失不见。

两侧是黑压压的树影,时不时的可以看见紫色桔梗,头顶是穿空的闪电,可雷声似乎被雨势生生压制,传到夏彦所在的位置,则变成了古旧电影播放时从喇叭里传出的爆音,而且这个煲音并没有因为雷声停止而中断,反而随着夏彦的深入,越发清晰!

他习惯性的伸手去掏左手边的枪套,结果什么也没摸着,他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连一把削笔刀都没有,更别说92F这种防身利器。他左右逡巡,最后好歹在一颗笔直的落叶松下,捡到一根或许不久前才被狂风摧折的树枝。

奇怪的爆音渐渐转化为汹涌的流水声,和打在林间的暴雨交织成摧枯拉朽的交响乐,水柱毫不客气的从夏彦打着的雨伞四周坠落,让他一度认为伞盖会在如此庞大的雨量之下崩溃,所以他尽量借着树荫、踩着枯叶前行。

滋~

是夏彦手中的对讲机传来了信号,红色指示灯也随之闪烁了起来,夏彦按下接收按钮:

“夏彦,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over。”

“还没有,给你听听这里的雨水声有多吓人,”夏彦将对讲机对举向空中,好让交杂在林间的流水声、落雨声原原本本的传入对讲机里。

“滋~滋~嘿!嘿!嘿!”

夏彦的声音突然被一阵电流声淹没,而电流声的尾音,更像是有什么人在对讲机另一头狞笑!

身处在拜殿外侧的由纪突然将对讲机扔到地上,沾了些雨水的对讲机,此时像一条黑色、搁浅的鱼,随着诡异的笑声左右翻腾,由纪背脊一阵发寒,那个笑声,她竟然有些熟悉!

“由纪,你这是?”

由纪蓦地一怔,回头看去,是刚才在本殿外和自己说过话的祢且,而那个被自己仍在一侧的黑色对讲机里传来巨大的流水声。

那个不寒而栗的狞笑就如同一场幻梦。

“你不要紧吧?”祢且脸色也不大好看,倒更像是希望从问话里得到某种否定的答案。

“我,我好像听到、听到堪助的笑声……”

祢且拢了拢宽大的袖口,面上不知是痛苦还是恐惧,随之把目光转向隐蔽的小道,没来由的说了句,“不会的,他不会再回来了……”

……

“橘堪助?”夏彦打着伞,停靠在延伸至神社外的木栅栏前,约莫一米见宽的小溪,水位已经上涨了不少,打着漩儿的水流不停冲刷淤积在两侧的枯叶和泥土,仿佛要将世间的污秽一并带走,但偏偏显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从右侧山间垮塌下来的石块几乎阻挡了一半的溪道,更多的泥土被突如其来的阻力带到左侧,如果不把淤积的土石挪开的话,相信这条溪道很快便会彻底瘫痪。

“对,堪助曾经是宫司(神社最高职位)云游时捡回来的孩子,说起来,玲子和他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堪助在6年前失踪了。”

天色慢慢黯淡下来,由纪将拜殿清理一番之后,返身回到事务处,取出两条毛巾,准备回到本殿,看看宫司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失踪?”夏彦对这两个字有些敏感,一般来说,大部分失踪的人口,除非是一些大人物,或是家属、亲朋有着不死不休的精力才有概率将其寻回,而大部分的失踪人口,要么是被杀害,要么就是被自然灾害吞噬。

“恩,就像是活生生的从人间蒸发了,6年前,他外出云游,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音讯全无,我们主动联系了他七天,可电话永远打不通,所以我们那时候才知道,堪助可能是失踪了。”由纪曾经也在假期一道寻找过他,不仅当地人没有看见过堪助,甚至连所有检票口都没有人看到过,其中,最伤心的还是白羽玲子。

这么一说,夏彦只能想到一个可能:堪助死在了某个极其隐秘的地方。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堪助可能已经死了。”由纪没等夏彦说话,便抢先一步说道,“其实神社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所有人心里便存在着希望,甚至到了现在,堪助居住的地方每天都有人打扫,不知不觉保持了6年,好像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回来似的。”

“你也是其中一个?”夏彦其实并不想问这个问题,但话已出口,便没有收回来的可能。

“起初,我也以为是的,但是……”由纪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微弱,好像自己再按着自己的心意这么继续说下去,会亵渎了某种神圣的信念,而且会导致这个信念彻底崩塌,所以,她干脆闭口不言,只剩下细微的喘息声。

真是奇怪的人。

“好了,你去忙吧,这条小溪被山间滚落下来的土石堵住了一部分,既然被你收留了,我也不能吃白食吧。”

“谢谢……”

信号中断。

山风从右侧鱼贯而入,险些掀飞了不堪重负的雨伞,豆大的雨点斜斜落在夏彦脸上,让他莫名的产生某种奇怪的思乡情绪,有时候,乡愁,便是伴随着一场看似无甚特殊风雨而来,并不一定源自内心的孤独。

可乡愁,却无法将深埋地底的白骨遣送回来。

堪助的事情其实让夏彦有些在意,他内心里是希望堪助还活着的,毕竟他身上承载着神社那么多人的翘首乞望,但理智告诉他,这个人怕是早已入了黄土,而将沉重的思念寄托在一个已经长埋黄土的人身上,长年累月下来……

怕也是积攒了不少怨念吧……

翻过曲曲折折延伸至山门的木栅栏,飞溅的溪水从他的裤脚边疾驰而过,雨水如注,他所幸收起雨伞挽起裤腿,便要伸手去搬挡住溪道的土石。平时温顺的小溪,此刻已得不那么乖巧,清澈的溪水也带着山顶倾泻而下的泥沙一道变作浑黄,打着漩儿的树叶一点点被急流带向中断的区域,越积越多,土石在夏彦手中朝右边翻飞堆叠,就在他侧身准备放下一块稍大石块的同时,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右边半山腰一颗扭曲的大树旁,似乎站立着一个人!

等他拂去脸上雨水准备再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扭曲生长的大树旁,却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奇怪了。”

夏彦没有多想,继续弯下腰去翻动土石,带着些许土腥味的溪水飞溅到他的脸上,渗人的凉意砭人肌骨,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注意到出现在脚下起起伏伏的泥沙和水涡之中的一张脸,那是他自己的脸,那张脸阴晴不定的出现在水面,被雨水和翻涌的泥沙搅得一片混沌。

蓦地,他自热而然地想到突然晕倒在溪边的宫本光子,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嘿~嘿~

惨淡阴柔的笑声被混进滂沱的大雨之中,而后又被风吹到右侧山间,形成奇诡的回音,可在夏彦听来,倒更像是中国北方鹧鸪的哀鸣!

“谁?”

夏彦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因为他听说过一些关于日本的奇闻怪谈:在山野间听到诡秘的笑声,千万不要去问‘谁’之类的疑问,因为,这些带有强烈主观意志的疑问或是猜想,会把你内心的恐惧,一一幻化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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