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胖子虽然躲在暮王身后,但先前的打斗声,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揪心之余,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窝囊,现在,他终于恢复如常,便毫不顾忌的朝夏彦奔去。
“好好好,”邪后连说了三个好字,表情狰狞得像是发狂的女巫,“没想到你居然还是那么逞强,看来你是打算跟本宫耗到最后了。”
“桑若,好好看看你的身后,还有几个真心实意跟随你的人吧。”暮王的眼神没了以往的英挺之气,却多了几分柔和慈祥的光。
“我的身后本就一无所有,苟活至今,也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取你项上人头,若不胜,那便是一死,有何顾虑?”
“好一句有何顾虑,既如此,接招吧。”
暮王双手持剑,有了赤魍作为倚靠,‘若水之身’施展得更加圆润如意,攻击角度毫无章法可寻,邪后则凭借‘未央’至寒冻气与之周旋,两道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光,来回穿梭于大殿外的广场,每一次兵刃交击,便风浪高掀,翻涌不息。
就在众人把目光锁定在惊世之战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古尸的去向,此时,他手中环抱着邪瓮,悄然溜进了大殿之中。
大殿之中满是浮尘和灰烬,曾经的辉煌已经被泥沙覆盖,雕梁画栋业已褪色斑驳,这座令人唏嘘不已的大殿,正是大墟之界的中心,此时,他只需要将邪瓮里存在的怨念释放出来,便可以打通出现在喉口上空的‘蜃楼’与大墟之界的通道,届时……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狰狞,狰狞中更夹带着某种疯狂,他的耳边仿佛已经响起凡人的恸哭与哀嚎~宛如天籁之音。
“你还有资格站在这大殿之上吗,你到底想干嘛?”
正当古尸陷入美妙至极的遐想时,大殿中赫然出现一个人,正是恢复年轻之躯的风水师。
“我要干嘛?除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我还能干嘛?”
“既然这样,我们还是用拳头说话吧!”风水师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缩小版的邪瓮,至于古尸想用它来做什么,却是不甚了解,此时,他手里并没有什么兵器,索性抡起拳头,便和古尸厮打起来。
古尸完全没有想到风水师敢直接冲过来与自己肉搏,左右抱摔扭打之际,却发现重获新生的风水师居然能跟自己一较高下,他想,如果按照这么打下去,邪瓮里的怨气不知何时才能正常开启,王与后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必须要加入新的力量来打破平衡,才能压制住王的力量!
一念及此,古尸凭借强横的肉体,数拳震开了风水师,然后迅速返身回到邪瓮所在的位置,将双手贴在白釉之色的瓶身之上,口中阵阵有词。
随着古尸的念叨,瓶身开始剧烈震颤,一道浓郁的黑气冲天而起,硬生生的将大殿之上的琉璃色瓦片冲开一个大窟窿!风水师如何不知邪瓮的厉害,而且这道黑气如此不祥,想必一定会带来某种变数,想到这里,风水师也拼了命的冲上去,准备打断古尸的咒语。
古尸何等狡猾,其实邪瓮开启只需要自己双手触摸瓶身,与之心意相通便可,他口中叨念的,实则是邪后教自己的束缚咒,当风水师大步流星赶过来的同时,古尸咒法已成,只听得他怒喝一声,虎虎生风的风水师登时被一股阴冷的力量给绊住!
“你!”担心则乱的风水师已然明白自己着了道,可为时晚矣,那股阴冷的力量还在不停往上窜,甚至已经轻微麻痹到自己的语言中枢神经。
“你什么你,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而已,老老实实在一旁呆着看戏吧!”
越发浓郁的黑气冲天而起,此时几乎已经升腾至水光摇曳的最顶端,更为奇异的是,黑气升到一定程度之后,突然变作逆时针旋转的风暴,连同整个水面也开始急速旋转起来!
……
黄河喉口
处于现世中的黄河喉口,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天边群山环伺,阴云密布,隐约可见黛青色的山影迤逦千里。咆哮的黄河水声势越发惊人,一些眼尖的百姓,还能从水涡中看到一层氤氲而起的黑气!蜃楼仍在天顶高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景的百姓,已经集结了数百上千人。
人声鼎沸,却也压不过咆哮奔涌的惊涛骇浪之声。
而本该消失的蜃楼,不仅没有因为夜幕将至的原因而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明艳,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高大的松柏,摆出一副迎客的姿态。不过,自从有人从奔涌的水流中看到黑气之后,更多人便把目光转移到水中。
有人说,那是黄河近百年来罕见的排浊现象,有人说河底有东西借着水流的冲撞要浮起来,还有人说得更玄,大意是说数百年前沉入黄河的大黑牛要挣脱龙王爷的束缚,飞升仙界,总之,观景之人众说纷纭,而此刻,唯有三当家能知晓一二。
“乡亲们,此景是不祥之兆啊,乡亲们,快回家吧!逃吧!”
他的话很快便被水声、欢笑声、争论声淹没,一些糙汉更是一把将他撇开,好让站立于自己身后的孩子们能够往前更近一步,以便于观看这千年不遇的盛景。
而就在大家争论不休的时候,如漩涡般氤氲而起的黑气如同崩碎的浪潮,又如露出爪牙的猛兽,朝着两岸百姓扑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黑气以井喷的姿态冲入现世,而余势未消,竟然像无意间挖凿开的油田一般继续拔高!众人闪避不及,几乎都沾染上了喷涌而出的凝实黑气,带着黑气的水流冰寒刺骨,正当他们想要伸手拭去被溅上的黑色水滴,却猛然发现,黑色水滴像潮湿地段里出现的水蛭一般,轻松渗透进了皮肤!
更可怕的是,涌动退避的人潮,突然间像是失去了行动能力,一个个低垂着头颅左右摇晃着看向天顶的蜃楼,挤出一丝崇敬又艳羡的表情,而极少部分没有被黑水侵蚀的人还有着逃开的力气,他们想要拼命挤开人群逃出去,可一直喷涌飞溅的黑水没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
三当家原本就被挤出了老远,左右逡巡片刻,这才发现根本没有几个人逃出黑水的掌控,一些侥幸抽身而退的人,脸上依旧挂着惊恐、焦急的神色,因为,他们的妻儿、丈夫、姊妹、兄弟,已经被奇异的黑水完全掌控!
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让人失掉逃生的勇气。
“怎么办?当家的。”
一些跟随三当家而来的族人飞速后退,稍稍站定之后,才把目光转到老三身上。
“还能怎么办,别冒冒失失的靠近就行了。”老三眼里只有不停喷洒的黑色汁水,现在潮头更加迅猛,涌动着的黑色水柱已经快要和蜃楼相连,直觉告诉他,如果水柱和蜃楼相连,那么事情就麻烦了。
他无力去阻止,这副光景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到父亲跟他讲过的、数十年前发生的惨剧:喉口位置变成一片积尸地,一到夜晚,空气中便开始飘荡起绿色微光,隐隐绰绰的光斑里,一张张溃烂的面皮里,涌出黑色的尸水……
……
大墟之界堡垒
赤魍大开大合,几乎将邪后逼入死角,也就在这时,水的顶端蓦然出现一个巨大豁口,说是豁口,其实更像一面镜子,将两岸所发生的事件全都映射入这个豁口之中!
“桑若,停手!”暮王映着赤魍火光的瞳孔里,再度被豁口处的景像所震撼,那些表情一致、左摇右晃的百姓,让他联想到水底的尸潮!
“现在让本宫停手,恐怕为时晚矣!本来我只想取你项上人头,可你偏要逼我,好啊,现在又多出这成百上千的人来为你陪葬,多好!”邪后话音未落,腾身而起,黑气从她的身体里疯狂外溢,紧接着便和大殿之上涌动的黑气交缠!
“你应该高兴的,好好看看你的蜃楼,看看那一张张不带有任何失落表情的脸,看看吧!”邪后的衣物无风自鼓,她的怨念与蜃楼连接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可怖力量疯狂的倒卷如邪后体内,那是来自凡人的憎恨、贪欲、嫉妒、愤怒……
“这是‘失落的蜃术’!”暮王额间青筋暴现,又仿佛带着无尽的悔恨,“桑若,我真后悔当初没把你挫骨扬灰,你不仅偷取‘未央’,打开尚未完善的蜃楼,涂炭生灵,而且,你还对蜃楼施了这可怖的禁术,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你不是整日担心正负能量无法保持稳定吗,本宫施术,吸取了如此多的负能量,到头来是为了谁,你告诉本宫,为了谁!”大量邪念入体,邪后几乎已经无法维持青春靓丽的人形,最终,暴涨的邪气氤氲成一团可怖的生物,而邪后,只剩下一颗爬满黑色细线的头颅,与邪气幻化的诡异生物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