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颜沫靠在河神像底座的木台上,以手托腮,看着大殿不远处燃起的烛火。
“没有,是什么样的声音……”
杨胖子其实是开始发烧了,为了让他稍微好过一点,颜沫开始胡乱的讲着话,让他保持清醒,大概是电视剧看太多了,以为受伤后再发高烧的话,就会一睡不醒。
不过,这次颜沫并没有讲胡话,而是当真听到了一些怪异的声音,虽然并不清晰,当然也有可能是幻听,但那锁链拖在草隙之间的响动似乎越来越近,让她不得不在意。
如果胖子尚且清醒的话,应该可以听见令他异常恐惧的锁链声。
“你听到过锁链拖在草地上行走时发出的声音么?”颜沫有些害怕,不自觉的把身子往烛火摇曳的地方挪了挪,仿佛能从火里找到一些慰藉。
“锁,锁链!”杨胖子突然来了精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全然忘了胸口处的伤,拖着僵直的身子便要往门口处走。
“怎么了?”
“嘘,颜沫,把蜡烛熄了。”
颜沫从未在杨胖子脸上看到现在这样一种表情,仿佛骨子里那股乐天派的风格瞬间逆转了180度,阴郁、恐惧、甚至连他失常挂着的淡淡笑意也消失不见,虽然她搞不清楚为何一个人的性情能在一瞬间大反转,但她还是照做了。
叮铃……叮铃……
越来,越近!
杨胖子不自觉的在月色斑驳的大殿中,摸了一把自己仍旧印着怪异血痕的脖子,那种要和全世界say good bye的感觉又来了,这时他想起了不久前出现在噩梦中的那一架能载着伙伴们飘的大风筝。
“所有人都死了,为什么你能活下来!”
“说话啊,你这个只会哭的胆小鬼!”
此起彼伏的谩骂声和恸哭声伴着儿时记忆如潮水般向他疯狂涌来……
……
地底坑洞
玉质底座附近的锁链声越来越嘈杂,到后来竟如急雨击打在黛色瓦片之上,夏彦死死握紧F92,虽然声音完全在光线覆盖范围内,但他内心仍在打鼓,所谓‘恐惧来源于未知’,这个说法用在此刻实在是太贴切了。
难道是牢房里出现过的那条索命的锁链?夏彦开始揣测,但如果仅仅是一条锁链,声音不可能有这么嘈杂,而且自己身上根本没有什么与之相关的烙印,对了,烙印!夏彦一直没有仔细思考过本该只出现在风水师、大当家和守夜人身上的烙印,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胖子身上,因为当时太过担心胖子,反而漏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现在想来,其中疑点甚多,如果携带锁链的邪物(姑且称为邪物)只攻击身负黄泉烙印之人,那胖子是什么时候跟烙印扯上关系的?夏彦左思右想,要找出其中的线索,就必须找出胖子最近接触过什么人。其中,除开胖子到这里的第一天他不知道接触过什么人,但从昨天开始,他几乎没跟胖子分开过。
夏彦端着枪,满腹心思却飘到胖子的问题上(要怪就怪干打雷不下雨的锁链声)。是了,他忽然想起一个时间点,在那个时间点里,靠近庄园的人(除开族人)都丧失了记忆,所以,胖子的烙印基本上可以断定是那个时候出现的,而那个时候唯一可能和他接触的,应该只有一人!
“守夜人?”夏彦不自觉惊呼出声,脑海中回放着那晚守夜人的怪异举动。
就在这时,锁链声从急雨变作暴雨!
“哦?你小子居然没死?”
一束极为敞亮的光从夏彦身后直射过来,却依旧驱散不了室内弥漫着的黑暗。夏彦几乎被这道光射的睁不开眼,但眼角余光隐约扫到两个人影,心头大骇!
“谁!”夏彦把枪转了个方向,对准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身上。
“有意思,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你把后背留个她,却把枪对准了我们,会不会太儿戏?”这个声音明显比上一个要更年轻,但气息紊乱,每吐出几个字,就会习惯性的喘上一口气,“哦,对了,忘了跟你介绍,刚才你口中叨念的守夜人,就是我身旁这位。”
“什么?”夏彦万万没有想到,二当家他们苦苦寻找的守夜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从他的身体状况来看,似乎没有受到‘邪瓮’影响,还有,他口中提到的‘她’,又指的是谁?
“小子,看来你知道不少我们家族的事,不过没关系,很快的,这个家族将永远从世界上消失。”守夜人丝毫不惧夏彦手中的利器,双手毕恭毕敬的抱着一个袋子往前走。
赤色瞳孔!夏彦从来没在正常人脸上看到过这样一双充满邪气的眼睛!
“给我站住,小爷的枪可不长眼!”
“那就要看看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
说话之人喘气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面对的是一个快要跌进棺材板的肺痨鬼,不过看他两只脚的站位姿势,应该是个用刀高手,但是,至于是枪快,还是刀快,夏彦当然相信自己手中的枪,更胜一筹。
“你如果要试的话,随时奉陪!”
“有意思!”
话音未落,被喘气男反手执拿的刀瞬间脱手,登时如一道急电,直冲夏彦面门,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而反观夏彦,首先在思想准备上不如对方,两者相距不足4米,几乎没有给他多少反应的时间,夏彦只得急速侧身,以最大限度避让,只见寒芒堪堪从他鼻尖处划过,气劲虽没有将皮肤割破,但其力道、速度,着实让他讶异不已。
“够了,老七,这里可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守夜人头也不回,只用两指便接住了喘气男的短刀,似乎还显得游刃有余!
喘气男悻悻地退到一边,而守夜人此刻已经移步至玉石底座的位置,黄白色的光印在他的脸上,显得既苍老又透着一股子邪魅,尤其是那双连夏彦都感到震惊的眼瞳里,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亦或是虔诚。
而且,他似乎唤这个肺痨鬼‘老七’?夏彦联想到失踪的老七和老八,登时大悟,眼下尚且搞不清楚两人是不是为了地底‘邪瓮’而来,不过,他们叛出家族的罪行已经坐实,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事都不算奇怪,其实这些家事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守夜人究竟对杨胖子做了什么?是否跟早上采石场出现的死漂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守夜人能否接住我这子弹!”夏彦知道两人有些本事,而且守夜人身上似乎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力量,但他也只有想办法将两人制服后,才能慢慢审,于是又把枪指向了守夜人。
“我这辈子最讨厌有人拿枪指着我的头!”守夜人的目光突然从玉石底座转到夏彦身上!
赤色瞳孔仿佛射出一道夺人神魂的光。
夏彦整个人再度僵直,就跟他和黑气所化的脸孔交战时的情况一模一样,特别是手指,像是被无形中的丝线死死束缚住!
“守夜人,你不是说需要一个活祭吗,干脆,把这小子……”老七的脸色越来越差,想来是离邪瓮太近,诅咒激增了数十万倍的缘故。
“也好,本来想取水底那只‘怪龟’做祭品的,”守夜人慢慢向夏彦走来,“小子,你这次要替一只龟去死了,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夏彦口不能语,眼看着F92被扔到黑暗处,又被老七架着肩膀,拖拽至玉石底座处。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楚玉石上那堆沙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个小妖雕像,而这个雕像,他曾在地洞外看到过。
没错,就是那只满身裂纹的麒麟脚下踩着的小妖,想必,这堆沙子,就是风化崩散的麒麟了。
“美人啊,你可受委屈了,现在,就让我帮你从瓮身之中解放出来吧!”
守夜人神情激动,眼角微微抽搐,眸子里透着难以言喻的兴奋,甚至连伸出的手都开始剧烈颤抖,他的手落在小妖身上,然后绷紧了手臂和腰腹间的肌肉,重重往下一按!
数声齿轮咬合的声音,伴着狂跳不以的心脏,在这化不开的黑暗室内,轰然鸣响!触发了机关的玉石底座,像是棺盖般往左侧缓缓滑动,由于机括许久未曾使用,发出的噪音就像是泡沫片摩擦在玻璃上时那般艰涩刺耳,就在这时,夏彦仿佛又听到打开地洞厚重门扉时隐约听到的那声心跳,一缕缕浓稠黑气呈螺旋上升状,迅速和化不开的黑暗融为一体,灯光再度变得黯淡,本就冷冽的室内几如飘雪的冬夜!
紧接着,从链条和机括之间咬合旋动发出的噪音中,缓缓冒出一具纯黑棺椁,或是因为年代久远,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碳化,棺椁全身被森寒的锁链牵引,又像是为了锁住有棺椁三分之二高的一个白釉包浆的瓮瓶。
瓮身由白釉包浆,完全没有一丝杂色,曲线玲珑曼妙,恰如女子精致完美的身材,单单就是看这个瓮一眼,不少男人必定为之倾倒,而且,黑气游走环绕其身,凝而不散,更平添一抹难以言喻的邪魅!